沒有固定的住所。
這就是我的生活嗎?
城市的夜不像農村那麼的靜。
時不時會有一輛車迅速駛過。
我在農村生活了二十多年。
對那種寧靜感受頗深。
在農村都有這個習慣。
人門很早就睡去了。
在炎熱的夏天人們興許能晚一些。
他們三五成群的聊天納涼。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總跟著大人去湊熱鬧。
我蹲在旁邊傾聽著大人們的話題。
他們各個手裏拿著一個大蒲扇左右用力的搖著。
我總躲在下麵借光。
“去去去,一邊涼快著!”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不停的趕著我。
我才不管他那一套。
那時我的臉皮還是比較厚的。
有股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愣勁。
遠處傳來野獸的號叫聲。
但我從來沒有看過真正的野獸。
野獸對於我們是遙遠的。
農村的夜裏總會有時斷時續的狗叫聲。
但在我的記憶裏它卻是最美的音樂。
我在城市裏漂泊這麼久。
卻依然懷念那種來自農村夜裏的狗叫聲。
我打著嗬欠輕輕的走上了樓。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
我聽到了裏麵的吵鬧聲。
我極不情願的轉動鎖孔。
門被我打開了。
我走了進去。
看到裏麵依舊燈火通明。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問道。
“上會兒網!”我隨口答道。
“都幾點了還不睡覺!”我大聲說道。
所有人都驚異著望著我。
就像一群遊客在動物園裏觀看一隻猴子。
“都睡吧都睡吧!幾點了!”這時黑哥站出來喊道。
我真搞不懂黑哥的真實想法。
他也每天去上班。
他們做業務的確實不用坐班。
但跑上了一天難道都不累嗎?
我忿忿的躺在床上。
燈閉了。
我在想黑哥的虛情假意是不是太可笑了。
他其實也想早點兒睡覺。
但他不能得罪任何人。
所以借了我的尊口說出他的想法。
我成了黑哥的放槍者。
也許聰明的人都會這一手。
黑哥就是一個聰明的人。
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
我學不來。
在書店裏的一年時光。
我是很懷念的。
我用自己的勞動養活了自己。
這是我唯一的收獲。
在上學的時候。
我就知道勞動是光榮的。
得到報酬的同時還服務了別人。
這就是社會活動的本質。
我們處於服務和被服務的關係中。
服務是這個社會的基本關係。
但有的服務是受人尊敬的。
而有的服務是不受人待見的。
換句話說費力不討好。
我就做過這樣的工作。
黑哥的口號是泡別人的老婆讓別人無老婆可泡。
他經常給我們講述他的獵豔故事。
聽的我們口水直流。
我挺佩服他的這套本事。
也在問著自己。
女人到底為了什麼而放縱。
是寂寞還是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愛情。
但我知道她們和黑哥之間是無愛情可言的。
有的隻是最原始的衝動和渴望。
但我又不明白了。
這樣的社會就是我們要的社會嗎?
那婚姻和倫理又在哪裏呢?
我開始懼怕我的愛情和婚姻。
我感到我未來的那個妻子正在某一個人的懷裏徜徉著。
我埋怨起我的出生來。
是不是每一代人都有類似的經曆和恐懼。
還是隻有我們這代人才有。
我是一個介於傳統和現代二者之間的那種人。
有著深深的處女情結。
但這幾年下來我的觀念有所改變。
慢慢也接受了這個既定的事實。
但我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妻子竟然與別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我不敢麵對我的愛情和婚姻了。
說實在的。
像我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愛情和婚姻。
因為我們自己都無法生存下去。
我又想起了我美好的大學時光。
三年裏我沒有做過太多的事兒。
我記得上大學的時候都流行打工。
可是我在大學裏僅僅打了一份工。
掙了可憐的十塊錢。
我和宿舍裏的幾個同學一起去給人家擦玻璃。
當然是高樓了。
是一個家屬區。
六樓。
我有輕微的恐高。
站在六樓上都不敢往下看。
大腿直哆嗦。
我們攀上窗台賣力的擦著玻璃。
房主先前跟我們說好。
答應給我們每人十快錢。
一上午就能擦完。
他是一個軍人。
還帶個方方正正的眼鏡。
說話文質彬彬的。
有幾份書卷氣。
我隻顧擦著玻璃。
根本不敢低頭往下看。
心高高的懸著。
生怕會從樓上掉下去。
擦玻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兒。
這不是在自己家裏。
我們是在給別人提供服務。
而且別人是要給我們報酬的。
標準是一定要有的。
我們每擦完一塊兒就要接受房主的檢查。
“這塊兒不行!不夠亮堂!重擦!”那個帶著眼鏡的軍人不滿意的說道。
我終於知道了給別人打工的滋味。
房東就是公司的老板。
他可以隨便對我們的工作指手畫腳。
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辭退我們。
當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擦完一塊兒玻璃突然遭到他否定的時候。
我們的心裏是相當不好受的。
掙錢有多麼的不容易。
怪不得有人常說。
錢難掙,屎難吃。
我們回來都不無感慨的說道。
在大學裏有很多這樣勤工儉學的。
他們大都是來自偏遠的農村。
有著和我一樣的家境。
他們曾是我們的驕傲。
他們有的都能掙出自己的學費。
再好一點兒的還能貼補貼補家裏的花消。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但我至少那麼想了。
而且親身實踐了一把。
雖然隻掙了十塊錢。
但我的心卻是溫暖的。
這是我人生裏第一次靠自己雙手掙來的錢。
我的家鄉貧窮落後。
交通閉塞。
崎嶇的山路走起來都硌腳。
這幾年隨著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
摩托車也漸漸多了起來。
有的是被結婚硬逼出來的。
這是一項講究。
在農村結婚都興這個“三金一踹”。
其中的一踹就是指摩托車。
每當摩托車風馳電掣駛過去的時候。
掀起的風沙都能把人埋上。
就是在這條路上我走了整整二十年。
從我們村子到縣裏總共就那麼幾趟車。
分早晨和下午兩個時間運行。
乘客大都是去城裏辦事的和上學的。
我經常坐這幾趟車。
一來二去司機都認識了我。
在我的眼裏家鄉是封閉的。
也是愚昧的。
考上大學那在我們家鄉是相當大的一個事兒。
他們在我們身上似乎看到了希望。
也注定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但我現在沒有那種感覺。
隻是感到身上的擔子沉重了許多。
我背負著父輩人的殷切期待。
我出生在一個貧農家庭。
爺爺是老軍人。
參加過解放戰爭。
說句不太好聽的。
連房子都是國家給分配的。
我的爺爺並不是我的親爺爺。
而是我親爺爺的親兄弟。
我爺爺在兄弟中排行第四。
我親爺爺是老三。
我父親是過繼給我四爺爺的。
所以我成了我四爺爺的孫子。
我的爺爺很勤勞。
為人厚道。
在村子裏名聲很不錯。
我的爺爺非常疼愛我。
總給我買很多好吃的。
我小的時候愛拉著爺爺的大手出去。
爺爺總是笑嗬嗬的。
逢人便說。
“這是我大孫子!”他憨憨的笑著說道。
而這時總有人搭腔。
誇獎聲不絕於耳。
爺爺由於常年勞累背部有些彎。
那時候我都不知道外麵還有個世界。
我以為這就是人類的全部生存空間。
長大後我離開了家鄉去了城裏。
才知道世界如此廣闊。
可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
那時我根本不懂得死亡的意義。
我覺得爺爺還存在著。
就在我們的身邊。
望著我們。
可當我一天天長大了。
我才知道爺爺已經徹底離開我們了。
我很傷心。
這幾年在外漂泊也顧不上回家。
在他和奶奶的墳頭前說說心裏話。
我很慚愧。
上了大學後我每次回家的時候。
總生出一些悵惘和迷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