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下來,宿舍裏的人換了一岔又一岔,但總有那麼幾個賴著不走的。

這些人被房東稱作“老兒人”。

我和黑哥以及大本癟三教授就在這一列。

我們成了實足的油子。

各種模樣的人不停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有的人住了幾天就卷鋪蓋走了。

有的人從這裏搬出去還沒多久又搬了回來。

似乎他們對這裏產生了感情。

隔三差五房東王姨帶著一兩個人來看房。

程序大致雷同。

不同的是我變成了和她打招呼的那個人。

宿舍裏完全住滿的時候並不多。

大部分時間裏都空著幾張床。

趕上周六周日大家休息的時候,屋裏全是人。

稍不留神彼此就會撞上。

洗臉能排到中午。

就算平時也經常出現排隊現象。

無論廚房還是衛生間都被不同人占領著。

這時真是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沒有那樣的尷尬。

通常我會巧妙的錯開它們。

我在早晨總是被某些無聊的鬥嘴吵醒。

有很多次我終於忍無可忍。

對那些家夥大吵大嚷起來。

“還讓別人睡覺吧?你們說話不能小點兒聲嗎?”我在床上仰著頭喊道。

他們也覺得自己理虧。

於是聲音小了許多或是默不做聲。

但第二天依然如故。

他們就像不長記性的耗子。

我這樣評價他們。

接下來是連續不斷的摔門聲。

後來我被這樣的摔門聲徹底嚇出了毛病。

有段時間宿舍的門鎖出了故障。

沒辦法房東把它換下來去修。

她不舍得買個新鎖。

這段時間我們過上了來來回回走城門的生活。

但這樣的生活我是喜歡的。

至少沒有了那可怕的摔門聲。

真的我寧願這樣過下去。

我的理由是宿舍每時每刻都不斷人。

最重要的是讓我遠離了重重的摔門聲。

撲克有很多種玩法。

但我們公認的隻有一種玩法。

有的地方管它叫“亮三”。

有的地方管它叫“升級”。

具體規則也有很大的區別。

我們融會貫通了所有規則。

確立了一種大家都認可的規則。

癟三和教授是打撲克的絕對主力。

大本有的時候也會客串一把。

在三缺一的關鍵時刻他就是那個扮演一的角色。

我總習慣坐在他們的旁邊觀戰。

有時候某個人撒尿或是臨時接個電話我能替他抓抓牌什麼的。

但我還是很反感這種娛樂活動的。

因為它影響了我正常的生活。

那天我上了一天班回來。

看到了他們又支起了撲克局。

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無名火。

他們差不多占去了房間的整個活動空間。

不用說上chuang睡覺,就連進進出出都相當費勁。

我盡量控製著我的情緒

“還玩呢?差不多得了。上了一天班夠累的!”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成了一場戰爭的導火索。

癟三斜楞著他的三角眼看著我。

“你呆你的唄!我們礙你什麼事兒了!真是的!”他的眼睛瞪的跟電燈泡一般大。

我算知道了什麼是強權政治霸權主義了。

明明欺負著別人還心安理得振振有辭。

“你們這個樣子,我怎麼呆啊!”我硬生生的頂了一句。

“啪”一聲癟三甩掉了手裏的撲克牌。

“王八犢子以後再玩撲克!”他麵色沉沉的拂袖離去。

他的臉色仿如大暴雨就快來到前兒的天空。

身後傳來了重重的摔門聲。

剛剛從外地出差回來的黑哥趕忙蹲在地上一張一張撿起癟三散落一地的撲克牌。

“這是幹啥啊?至於的嗎?不就是玩一個撲克嗎?今天玩不成改天再玩唄!一塊兩塊不是錢咋的!”黑哥憨態可拘的說道。

其他玩撲克的幾位也沒趣的走開了。

教授穿起了外套。

“上網去!”他風一樣的出了門。

我以為我勝利了。

可我錯了。

我犯了眾怒。

我知道那一刻我把一屋子的人都得罪了。

我打破了宿舍裏唯一美麗的花瓶。

那就是撲克。

對於生活在這裏的人渣們來說,娛樂生活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他們不是上網就是打撲克。

當然還有後麵我說的看電視。

就這幾樣成了人渣的全部生命。

住在這樣的集體宿舍裏是避免不了搬家這種常事兒的。

至於看電視的故事是在後一個宿舍裏發生的。

我現在的宿舍裏沒有那種家用電器。

這就是不同於學校的社會。

我不懂做人藝術。

直到這時我不得不認為做人的確是一門藝術。

不是每個人都懂這門藝術的。

我是其中的一位。

我侮辱了我的學校教育。

我在努力學習文化的同時卻忽略了社會交往的重要性。

文化知識固然很重要。

但社會交往在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初入社會的我們缺乏的就是社會交往能力。

任何矛盾都有個長期累積的過程。

在它的產生初期人們都有一定的忍耐限度。

當這種忍耐限度不能承受這個矛盾之重的時候,也就是矛盾爆發的時候。

我與宿舍裏住的那些人的矛盾也遵循上述的規律。

房租按月接納。

以正式搬進來的那天為基數。

我搬進來那天是某個月的十五號。

所以每個月的十五號就是我出血汗錢的時候。

房租都是上打租。

也就是說這個月的十五號交的是下個月的房租。

房東王姨還是很照顧我的。

我享受了她賦予給我的“特權”。

於是我隻交了半個月的房租。

下個月把欠下的錢補上的同時再交上下下個月的一半房租。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緩解了我在這一段日子裏的資金緊張局勢。

人都有這個毛病,也叫慣性。

就像物理學上講的那樣。

在我們坐車的時候。

如果突然來個急刹車。

人會不由自主的往前傾倒。

這就是慣性。

人也是這樣。

飽暖才思那個。

我敢斷言,一個饑餓的男人眼裏是看不見美女的。

更不會吵架和鬥毆。

咂吧咂吧著那一條西瓜留在我嘴裏的僅存的一絲甜味。

我度過了一個肚子咕咕叫的夜晚。

睡覺前我和黑哥還有大本一起出去閑逛。

我是有目的才跟他們去的。

“一起出去走走!”黑哥敲打著我的床邊笑嘻嘻的建議道。

我那時哪有那份閑心。

我隻想早點兒睡著。

“都多前兒了,還出去啊?”我掉過頭不搭理他。

“大本,走吧!咱三個一起出去溜達溜達。回來正好也就困了!”黑哥似乎鐵了心。

大本這時來了興致。

他一下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小魏,一起去得了!反正這麼早也睡不著!”大本軟裏軟氣的勸說道。

我於是答應跟他們一起出去。

我之所以能跟他們一起出去。

到不是因為他們有超強的說服力。

而是那時我心懷鬼胎。

我本打算趁機跟他們借一些錢。

我把賭注壓在了一向粗放豪爽的黑哥身上。

但當我怯懦的說出心裏的想法後我知道我成了孤注一擲的賭徒。

最後還是大本給了我一次機會。

他有張明天就過期的IP電話卡。

我可以給家裏打個電話。

這幫家夥算是幫助了我,

我知道他們都在像躲瘟疫似的躲我。

我終於明白了過去發生在我同學身上的那些怪異的行為。

單身公寓裏無法抹去的記憶讓我明白同學之間的感情在金錢麵前變得軟弱無力。

變得淺薄庸俗起來。

甚至是一文不值。

當我兜裏沒有一分錢的時候。

三年的同學情忽然不見了。

也許我有些極端。

但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世態的炎涼和人情的冷暖。

我覺得人都有兩麵性。

一方麵是表現出來給人看的。

也就是平常人們經常說的那種作秀。

另一方麵隱藏於內心的才是真實的東西。

所以人是虛偽的動物。

我給我的同學下著結論。

也給黑哥和大本下著同樣的結論。

我給家裏的打的電話接通了。

母親不但沒有責怪這邊他的兒子。

而是一如既往的鼓勵他支持他。

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它希望兒子幸福快樂。

她從來都對自己的兒子抱有絕對的信心。

我的母親雖然文化不高。

但她卻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淳樸的母親。

母親的人格魅力深深的影響了我。

她通過郵局給我寄過來一些錢。

可是當她去郵局給我寄錢的時候。

認識她的工作人員總問她同一個問題。

“這可怪了,您兒子不是早就畢業了嗎?您幹嘛還老是給他寄錢呀?”一個女孩兒納悶的問道。

她總樂嗬嗬的答道。

“剛畢業錢不夠花,外麵怎麼也不比家裏呀。處處都得花錢啊!”母親勉強的說道。

話雖是這麼說,母親的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母親平常總跟我說,這又不是我的責任。誰讓咱們趕上這麼一個年代呢?

可我的心裏明白的很。

母親不想給我施加無形的壓力。

所以才故意那麼說的。

我理解母親對我做的一番良苦用心。

舊社會有多少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

而我也吃過被別人施舍的一口飯。

黑哥和大本都曾分給過我一些吃的。

與我的同學比起來他們更有階級感情。

當我把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告訴家裏的時候,我想他們比我都高興。

他們終於可以得到解放了。

他們的孩子可以自食其力了。

七天的試崗期裏我膽戰心驚。

我的母親是和我一起度過的。

事後她這樣對我說。

她是一天一天掐著手指頭算過來的。

生怕有一天電話會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