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秋月之魅(2 / 3)

雖然學校來了這麼一個奇怪的轉校生,但因為剛舉行過校園祭,所以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那美好的回憶上。往事總是值得再三回味的,但學生們似乎都忘記了校園祭後不夠一個月便是期末考的事實。對於要從愉快的校園活動中抽身出來迎來這場期末決戰,一年級們似乎都在對作出這個安排的領導人員抱怨不斷“是故意的嗎?把校園祭定在這個時候!”“是啊,現在根本就沒心情溫習啊,我還想繼續玩啊!”“就是啊就是啊!”,可是已經經曆過一年的前輩們卻深知這個道理,因為有經驗所以能更快地收拾心情,投入複習中。

“呐,夏目,你知道這題怎麼做嗎?”

“哦,這題我知道,我把我的筆記借你吧,北本。”

“真的?謝謝啊!西村。”

這兩位分別叫北本和西村的少年都是夏目的同班同學,幹能看到妖怪的夏目不一樣,隻是名普通的學生,雖然喜歡胡鬧,但心地善良,是夏目在學校難得的少數可以玩在一起的朋友。

“喂,夏目,怎麼在發呆?難得我們都這麼專心地想補功課,你不是這麼不給麵子吧?”

北本拿起自動鉛筆頭輕敲了一下夏目說。

“嗯……”

“難道是不舒服?都叫你之前的校園祭不要太拚命的了,看,現在精神都集中不起來了。”

西村試圖為夏目圓說。

“嗯……不是,雖然去年因為病了而沒有參加讓我悔恨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打算在這年好好地參與,但也沒至於累得完全提不起勁……”

原本低頭發呆的夏目索性把頭趴在書桌上,之前一直轉動著自動鉛筆的右手也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

“還是說,你在擔心田沼那家夥的事?”

嗯?經西村不經意的一說,這段時間夏目腦海中的確經常浮現那個轉校生與田沼的樣子。

“雖然我們跟那家夥不熟,但畢竟也打過那麼幾次照麵,而且看到他這麼被纏,還真是有點可憐他。”

邊說著邊防下手中的自動鉛筆,北本將握筆握得有點硬的右手鬆了鬆,甩了甩。

“喂,好像隻有你一個這樣想啊,其實我們一早就已經是朋友了吧?對吧,夏目?”

性格比北本更隨和的西村明顯地傾向“田沼是自己人”的方向,說著令人窩心的話,望向下巴已經抵在台麵良久的夏目。

“嗯……”

“喂喂,你不覺得那人很奇怪嗎?整天都望著外麵,不是神情凝重就是一臉呆滯,最重要的是他一點都不合群耶,雖然不同班,但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個人,讓人很不爽啊!很想狠狠地過去拍他一下,或者揍他一頓。”

“你這樣說……他不就是跟夏目是同一類人嗎?當初你跟夏目搭訕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這家夥好像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我好好地教導他一下什麼叫做精彩的高中人生!’”

斜睨著北本,西村做著往常一樣的事——與北本唱著雙簧。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的夏目比那家夥可愛多了!根本就不一樣!對吧,夏目!”

仿佛想得到夏目的承認,北本努力地討好夏目。

“嗯……”

遺憾的是夏目一點也不領情,仍然低頭不語,

“請問……夏目在嗎?”

就在西村跟北本兩人仍在為“田沼跟夏目的本質是否相似之議題”爭得麵紅耳赤的時候,話題的主角的登場了。

“哦,夏目啊,在那邊。”

一位正想奔出班門的學生為田沼指明了方向。

還沒待田沼道聲“謝謝”,那人就已經不在田沼的視線內了。

“喂喂,夏目,不要再發呆了,田沼來找你了。”

“嗯……”

仍處於遊魂狀態的夏目過了兩秒,仍沒有反應。

待北本用右手肘狠狠地盯了一下夏目的肩膀,後者才因痛抬起不太情願的頭。

“啊……”

目送著慌張地跑出班門的夏目,北本跟西村的心情有點微妙。

“唉,怎麼有一種女兒長大成人的感覺……”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你這當媽的還真疼女兒呢。”

“喂,西村,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北本啊,你就老實承認了吧,我明白你的苦心的。”

邊點頭說著,西村邊拍著北本的肩膀。而北本隻一臉“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田沼,很久沒見呢,你竟然來找我還真難得,有什麼事……”

急忙跑出教室,夏目正想問是不是關於那個轉校生的事時,卻看到那個學生正緊緊地貼在田沼的身後。一瞬間不悅感爬上了心頭。

“嗯,其實我是想問你放學後又沒有空到我家一趟,原本是想出去哪裏的,但怕在外頭說話不太方便……對於你跟我來說都是。”

外表沉靜的田沼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就長相來說明明該劃分入帥哥之列,可是卻留了一頭長碎發,看起來有點陰沉。跟夏目一樣,他也能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雖然不像夏目那樣能完整地看到,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這已經足以讓他深受困擾了。

也許如此讓他的性格變得——在其他人的眼中——有點奇怪:像會看著什麼都沒有的牆壁良久靜靜不動;小憩時看著停在窗外樹枝上的烏鴉一會後,突然發出奇怪的笑聲。但也有人經他提醒而避開了觸身的意外,所以雖然流傳在學生間的評價是個怪人,卻不惹人厭,甚至還有喜歡神秘感的女生送過情書給他,但結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跟夏目成為朋友是因為之前便得知夏目跟他一樣能看到這些奇怪的東西,因為這一點共同的奇異感讓他們成為了朋友。

“可以是可以,但……”

望了一眼田沼身後,夏目欲言又止。

“嗯,沒事,我會好好跟他說的了。”

報以夏目一個苦笑,田沼點頭示意離去。

“那放學後我就過來找你吧。”

“嗯,好的,那我等你。”

剛說完“等你”,夏目旋即又一股心裏沒底的感覺。我可以做到些什麼?我真的能幫到他嗎?心裏想著之前貓先生說過的話,夏目走向自己的座位。

“不、不好意思,讓、讓你久等了。哈……哈……”

喘著粗氣的田沼比下課時間遲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出現在夏目的課室。

“沒事,也不是等了很久,順便可以留下來複習一下功課。”

夏目露出與平時一樣的平和笑臉,正打算收拾東西,隻見田沼迫切的眼神示意事件的緊迫性。

“快、可以快點嗎?因、因為……”

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夏目將東西一股腦地掃入書包中,用比平時快得多的速度把書包掛在身上就拉起田沼的手衝出了課室。

“真是對不起,讓你搞得跟我一樣狼狽。”

兩人一起跑到學校前的換鞋處,以快要上課遲到的氣勢迅速換好了鞋子,便徑直地衝出了學校大門。邊跑,田沼仍在道歉。

“沒事。”

雖然體育成績不算十分好,起碼也合格,但其實對於夏目來說,跑這麼一段路其實也算蠻吃力的了。

出了校門口,兩人就直奔田沼的家。

“哈……哈……”

一打開大門,直奔上二樓,拉開田沼房間的紙門,兩人都直接丟開書包,累得直接雙膝著地,趴在榻榻米上。

“沒、沒事吧?”

與夏目一同姿勢趴倒在榻榻米上,田沼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

雖然隻是短短的回答,夏目仿佛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看到雙肩上下抽搐著,辛苦地回答的夏目,田沼於心不忍,努力地爬起來——雙手支撐著雙膝,慢慢緩過氣來。走向夏目的身邊,輕輕掃著他背。

“對不起,把你卷進來了。”

夏目想抬頭回應,卻因為這種被人安撫背部的感覺太舒服了,夏目遲疑了幾秒,在這個空擋,田沼繼續說:

“因為我的身邊隻有你能看到它們,雖然不好意思,但我想到的人隻有你,對不起。”

“不。”

終於急促的氣管慢慢地平緩下來,吸入空氣的動作也不再那麼激烈,夏目緩緩地改變姿勢,做了下來。

“你不要這樣說,我很樂意你來找我談。”

看到夏目不再那麼喘氣,田沼把正在掃背的手抽回來,也盤腿席地而坐。

“正如你所說的,能看到它們的人不多,所以我很明白你的心情,畢竟我也是……”

流露出溫柔的眼神,夏目試圖安慰著田沼。可是後者的臉色卻愈陰暗。夏目漸漸地也停下了話音。

“夏目啊,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是什麼事了。就是那個孩子……”

沉默了數秒後,田沼調整好思緒,直接進入話題的中心。夏目隻是靜靜地低著頭聽他訴說著。

“他,叫雪見。好像來自北海道,因為父親調職而來到這裏。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奇怪……怎麼說呢,雖然與穿著短袖的我們相比,穿著棉衣的他有著一定的違和感,但我覺得的奇怪並不單單是他的衣著。”

停頓了一下,田沼回想著說:

“因為他就坐在我的旁邊,所以老師就很理所當然地叫我照顧一下他,我也覺得這是應該的。可是就在老師如此說,他看到我的一瞬時卻露出早就認識我似的樣子,那神情就像尋找到失散多年的東西般——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你也知道我雖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它們’的樣子,但氣場什麼的我還是能感受到,就在當他走過來越來越接近我時,我就有種奇妙的感覺——他並不是人類。因為他的身上沒有人類的味道。”

抬頭望了一下夏目,夏目不自覺地與他對上了眼。就在那個瞬間,夏目一種觸電般的奇妙感覺——一股害羞的感覺自身底直衝腦門,滾燙滾燙的。他知道臉紅了,立即把眼光轉移了一旁。臉頰的熱度卻一直退不去。

“之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無論上課、下課,隻要我在學校,他就一定會粘著、緊跟在我的身邊。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因為怕生,雖然我們班沒有什麼不良少年,但可能是剛到新環境吧,他都不太愛說話在加上個子長得……有點矮小,所以經常都會被人當小弟糊弄——即使跟在我的身邊也是如此。”

嘴角輕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笑了一下,田沼仰起了頭,看著那片因年歲的洗禮而變得陳舊的天花板繼續說道:

“那孩子跟我有點像呢,在各方各麵來說。本來我在班上就不是受歡迎的人,我想老師是想讓我在幫助他適應新環境的同時也讓自己能融入這個班級吧。奇妙的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非但沒有煩躁、不安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奇妙的安心感,漸漸地我就把第一次見到他時所產生的疑惑忘卻了——原本是想跟你好好地談一下的,誰知接下來的校園祭卻讓我們各自都忙得人仰馬翻,完全沒有時間找你。”

雖然田沼說著的隻是日常普通的話,但夏目卻聽出田沼語氣中那些許的憐惜。這種感覺讓夏目不好受。

夏目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在經過了校園祭之後,他終於跟班裏的人達成了一片,在女生當中好像還蠻受歡迎的呢。”

說著說著,田沼回想起在班上發生的種種,臉上不自覺地蕩漾著由衷的微笑。

可以在人麵前暢所欲言,夏目有多少年沒有試過了?自從知道自己能看到這些奇怪的東西、自從得到外婆鈴子的《友人帳》,自從來到藤原家,夏目一直都在尋找——一個能跟他一樣能看到同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當他知道田沼跟他一樣時,說真的,夏目很高興。外表看不出來,可是隱藏在平和的表情下卻是一顆激動的內心。雖然他們就讀不同班,但有時下課後田沼都會過來找夏目說話,當他忘記帶課本時也會跑來跟夏目借。就連星期六的休息時間,夏目有空的話也會跟田沼一同外出。

在夏目看來,田沼是個怪人,與故意與人保持距離的夏目不同,田沼過著有點隨波逐流的生活。不理他人,保持著自我的步調。但正因為這樣,他沒有什麼朋友。就算是在這個最容易結識朋友的高中生涯裏,夏目也沒有看到多少次田沼跟同學大聲說笑的場景,他經常都是一個人,孑然一身地走著。雖然這樣說好像對他有點不敬,但夏目經常都會覺得田沼比起人類來,更像妖怪——離群獨處,獨善其身,這種生活方式更像非人類的“他們”。

因此有時候夏目都會故意邀請他跟北本、西村他們一起玩耍,就算隻是打一下球、聊一下天,夏目也想盡可能地把田沼變得“普通”一點。因為夏目知道,他不像自己那樣有著強大的靈力,就算想變得“普通”也沒有辦法,所以至少希望田沼能代替他,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夏目?你在聽嗎?”

看著正在發呆的夏目,田沼露出一副擔心不已的表情。

“啊,沒事,你繼續吧。”

“嗯……”

從自身的思緒當中抽離,夏目繼續聽著田沼的講述。

“但這段時間,正確來說應該是上個星期開始吧,我發現雪見他好像有點奇怪——還是該說變得更奇怪了?他好像對你的事很在意,每天都會問我關於你的事,還說可以的話道你家去玩,但這個也不是問題,畢竟他初來這裏,想認識新朋友是正常的,隻是……”

欲言又止的田沼緊皺了一下眉頭,努力地在腦海中尋找適當的詞彙。

“最近奇怪的事情好象突然變多了。”

嗯?夏目渙散的精神集中了起來,在田沼的話當中,他嗅到了些不尋常的味道。

“別看我這樣子,其實我的體能還算蠻行的。”

欸?怎麼話題突然一轉了?夏目側了一下頭顱以表示不解。

“可是最近我卻覺得身體好象越來越容易累,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因為晚上過度用功複習功課的關係,但就算是在平日休息,不用溫習的日子裏我也會覺得身體異常地疲累。特別是早上醒來,完全沒有休息過一晚後的清爽感。像剛才,從學校跑回家這段路程,平時的我是連氣也不會喘一下的,可是現在我卻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

夏目的額頭上在聽到這種自信的言語時適時地露出“青筋”的符號。

不好意思啦,我的體能不太好——心理如此想著的夏目卻在一瞬為自己的孩子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在幹嘛。

“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也在不斷發生——原本放著的東西突然不見;明明擰緊的水龍頭卻流出了水;晚上沒人在的走廊卻傳來了走路的聲音;甚至,一直原封不動的家具擺設一天之內變換了好幾種形態。開始時我以為是神經過敏,但過了幾天,這種情況仍沒有改變,最重要的是我什麼都沒看見。要是以前的我這種程度的奇異現象我還能看出個緣由,可是現在的我卻什麼都看不到……”

邊說出自己的煩惱田沼邊收進了雙手的手指,堆砌在眉頭的皺折越來越深——夏目看這就有一股很想把它撫平的衝動。

“所以我就像問一下夏目,有試過這種事嗎?或者說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在說話的過程中,田沼不知不覺地已經坐在夏目的正對麵。看著田沼一副迫切而緊張的表情,夏目也緊張了起來,握了握拳頭,突然,夏目想起了貓先生的話。

“我想那是一種靠近水而生存的妖怪,雖然沒人見過它們的樣子,但聽說過它們的人說是個皮膚白皙的家夥。”

難道是——他?

雖然沒有怎麼正麵見過那個叫雪見的人,隻是聽田沼所說這個人並不尋常,就算是田沼也曾有覺得他不是人類的時候……但現在什麼根據也沒有,我沒有理由懷疑他人的……

“跟著人類這點倒有點奇怪,因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它們跟人類有所往來。”

貓先生的話再一次浮現。

這個……是不是該去確認一下?

“田沼。”

“嗯?”

“我想說,可以跟他……那個叫雪見的人見一麵嗎?”

就在夏目的話音剛落,原本表情沉重的田沼罩上了一層陰霾。

“夏目,你是懷疑雪見嗎?”

知道對於田沼來說,雪見是他在這所學校裏的第二個朋友,但夏目還是覺得這個人有古怪,這是夏目的直覺,還有出於對朋友的關懷。

“嗯……也不可以說懷疑什麼的,你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在他來到這裏後發生的,所以我會有這種聯想其實還是正常的吧。即使我是個普通人——何況我不是。”

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夏目有點被自己說的話傷到。

“雖然我也想過可能會跟雪見有關,但……可能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找你確認一下。當然我並不想這些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可是……”

兩人都停頓了下來。接著——

“好,這個星期日吧,我們一起出去走一走。”

“嗯,好的,你確認好時間就告訴我吧。”

問題隻是提了出來,並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但夏目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因為在田沼的心理,自己還是占有一席之地的。想起之前因為田沼不理自己而出現的負麵情緒就覺得太傻了——難道這個就是所謂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