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幾天才能到啊。”玉姝撐著下巴望著外麵的景致,無聊透了。
這個人從上車後就抱著一本書使勁的看,她好奇的湊上去一看,竟然是道士修煉秘籍,嚇的她趕緊躲的遠遠的了。
“不遠,按現在的腳程,明天早上便能抵達。”指腹劃過書頁,留下刷刷的聲音。
“你不是道士嘛,不是有那種日行千裏的符咒,為什麼我們還要這麼辛苦的坐馬車啊?”
晏怵丟開手裏的書,冷哼一聲,“這才幾日,短短的三天車程你都不願意和我呆在一起。”
玉姝收回無聊的眼神,真摯的看向他,拍著胸脯向他保證:“誰說的,隻要和你在一起,別說三天了,在這裏呆三個月我也樂意!”
上了車一直在睡覺的狡翻了個身,一抬眼皮就看見她諂媚的笑臉,揉了揉眼睛又睡了過去。
“真的?”
“絕對真!不能再真了!”
“現在別說的這麼好聽,等我辦完事情回林峰山的路上我就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了。”
“……”
此次重逢起初她還感歎晏怵的小傲嬌沒了,為此心裏有一點點的失落。沒想到多接觸兩天,這點失落就完全打消了。誰能想到在外麵冷漠沉著的男人私底下竟然也會這種事情的傲嬌的不像話。
馬蹄不知疲倦的在官道上奔跑,玉姝一覺起來發現馬車已經停了。
“到了嗎?”她從晏怵的腿上起來,看了一眼簾子外麵。外麵的天大亮,他們身處於一片樹林之中。
“嗯。”長時間被壓住,麻住了。
玉姝看見他摁著腿,知道是他為了讓她睡的踏實,腿被她壓麻了,心疼的給他捏捏,“都怪我睡的太死了,睡到你腿上都不知道。”
晏怵享受著舒服的按摩,想起以前的事,“你還記得以前你睡在雪屋裏,屋子塌了把我吵醒了你都沒醒,當時我還以為你被砸暈了。”
“當然記得,我還不肯喝薑湯,結果發了好大一場燒。”想起以前,玉姝臉上也掛起了笑容,一點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糗事說出來。
按了一會,晏怵握住她的手,“好了,我們下車吧。從這裏馬車上不去,要走一會才能到。”
“那馬車怎麼辦?”玉姝扶著門框一躍而下,接著從車上把狡抱了下來。
“安硯會把車停在鎮裏的客棧,下次要用的話直接就可以用了。”晏怵隨後下了馬車,示意安硯離開。
上山的路並不難走,畢竟有很多上山求助的百姓,元清觀特地開出了一條小道以便於他們行走。
臨近道觀,玉姝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難受的捂住口鼻。
晏怵從袖口拿出一道黃符,疊好了遞給她,“把這個收好,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她照做,果然在碰到黃符的那刻,身上的不適一掃而空。
“避氣珠是可以消去你身上的妖氣,但是並不能掩住你妖的身份,貼有黃符的門你不要進。”到了觀門口,晏怵柔聲囑咐,捏捏她的小手,“這幾天委屈你了,我會盡快辦好事的。”
自從她這次回來,她是發現了晏怵以前最愛叨叨叨的禮節全喂了狗,摸頭牽手簡直是家常便飯。
“好,隻要記得三餐都喂飽我,絕對不給你添麻煩。”玉姝乖巧的點點頭,並提出自己的要求。
說到這個晏怵臉色愣了一下,馬上有恢複如常。
狡磨磨蹭蹭的從下麵爬上來,正好聽見她最後一句話,內心嗤笑。
真是悲傷的事情,這貨好像不知道元清觀內禁止吃葷。
晏怵性子冷,但是能力出眾,在元清觀還是蠻受到師兄弟的歡迎的。
一進入道觀,不少穿白色長袍的道士圍過來。
“虛玄,你可回來了!你不在,我念經都沒動力了。”
“虛玄,你這次回來比往日慢了兩日,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你身後的姑娘是來求符的嗎?不知道要哪一種的呢。”
“你再不回來小師妹都要把這山給看穿咯。”
“……”
玉姝傻眼的看著一群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道士們,她第一打破了對道士的誤解。都說道士無趣,她見著的第一個道士是火居老頭,看著就古板生硬。第二個見著的就是旁邊的晏怵,看著好看,但是性子絕對不是歡脫的那種。
“家裏有事耽擱了兩日,多謝掛念,還有她是我帶回來的,不求符。”晏怵言簡意賅的解釋道。
眾白袍:“!!!”
白袍一:小師弟竟然沒有直接走人!竟然還和他們解釋了!兩個問題!
白袍二:玄虛的臉上是什麼?!是笑容還是他的錯覺!
白袍三:我的娘嘞,今天是什麼日子!難道觀主要把道觀傳給最有潛力的他嗎,不然怎麼這麼高興?!
白袍四:肯定是他的起床方式不正確,一會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等反應過來他話裏的內容後,白袍一二三四:靠!靠!靠!靠!
“你的師兄弟真有意思!”玉姝被晏怵拉走,不時的回頭看著僵硬的四大門神,“他們站在那裏不怕曬嗎?”
“他們一直都這樣,過一會就好了。”晏怵將她帶到房間,“這裏比不上清暉院,比較簡陋,你缺什麼和我說。”
他這句話絕對不是客套,這個房間真的夠簡潔的。清暉院是簡潔,但是至少質量好。但這個房間……
一床一被,一桌一椅,一木櫃,沒了。
這個照不到半點陽光的地方,他一睡就是十年。
他見她進了房便沒了聲響,問道:“怎麼了?”
轉頭一看,她淚眼婆娑,豆大的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
不問還好,一問玉姝哇的一聲撲到他的懷裏,哭的抽抽噎噎。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她在他胸前悶悶的說:“晏怵,今後我一定好好對你。要是我對你不好,你就抽死我!”
晏怵笑了,擦掉她的眼淚,道:“抽死你就算了,你的皮這麼厚,抽你我手還累。到時候你辜負我,我就罰你一天不吃飯。”
“好。”玉姝破涕而笑,拿過手帕在臉上胡抹,憤憤不平道:“他們怎麼會事啊,我看前麵的屋子好好的,怎麼就讓你住這種屋子,太過分了!你是不是來的時候,沒給觀主塞銀子啊?”
“胡說什麼呢,是我要求住在這裏的。別看這裏簡陋,這裏也是觀裏最清淨的地方,適合打坐。”
“哦,我還以為……”
包袱是晏怵收拾的,一包袱裏除裏她平時換洗的兩套衣服,剩下的全是話本子。
玉姝不樂意的看著從包袱裏拿出來的兩件衣服,“我覺得你除了能看上我眼神挺好的之外,其餘的時候都不太靈光。我這麼多好看的衣服,你怎麼給我挑了兩件最醜的來,而且一點都不涼快。”
晏怵不為所動,將衣服塞進櫃子中,“我覺的挺好的,不喜歡的話我們回林峰鎮再買。”
廢話,這山上幾乎清一色的男子,他怎麼可能把露胳膊露腿的衣服帶過來。
“我去準備些粥,馬上回來,你在這呆著不要亂跑。”他叮囑了幾句,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前時又折回,給了她一個小瓶子:“這是信號彈,如果碰到危險,你就捏碎了往天上拋。”
“得令!”
屋子半個月沒住人,玉姝把窗子開著透氣,還抱了兩床被子出去曬太陽。狡跟著她身後,把自己的小窩也拖了出去。
經過她的時候,賊兮兮道:“這個房間隻有一張床哎,晚上我要不要回避一下?畢竟人家還小,不能看到太刺激的東西。”
玉姝還真抱著被子思索了一會,最終歎了口氣,“不用了。”
“為什麼?我可記得你回來的第一天晚上,你脖子上的印記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哦。在晏府因為有竹榻,幹柴烈火不到一塊去,現在整個房間隻有那麼一張床,我就不信節製這麼多年的人還擦不出一點火星。”
“哎,不會啦,在清暉院的時候我要他和我一起睡,他拒絕了。我看他換衣服,他把我趕出去了。就算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也不會對我做什麼的啦。”
“聽語氣,你好像很惋惜?”她的臉上正寫著兩個大字:失!望!
“哪有~你別胡說~”
“一咪咪都沒有?”
“沒——”
“說謊的人一周吃不到肉!”
“……就一咪咪!”
“你是何人,和晏師兄是什麼關係!”突然,一聲嬌喝從一處乍響。
玉姝疑惑的往聲音傳來處望去,隻見芭蕉葉處站了一個也身著白色道袍的女子。她長的不賴,一張芙蓉秀臉,兩頰生暈,赤點紅唇。隻不過這張好看的臉上表情不怎麼樣,細眉橫豎,圓眼直瞪著她的方向,那兩抹紅暈估計也是被氣出來的。
狡朝著白衣翻了個白眼,歪頭和玉姝道:“她就是尤鐺。”
玉姝低頭,小聲道:“騙子,你不是說她是個醜八怪嘛!她長的明明還挺好看的。”
“這個時候你偏要在意這個點?”
“……我錯了。”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尤鐺已經氣衝衝的走到她跟前,“和你說話呢,你竟然無視我!”
靠近一看,玉姝嚇了一跳,她那張猙獰到變形的臉果然夠醜的。想到十年前她的所作所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和這種人吵架,是愚蠢的事情。在道士觀,她不易使太多妖術。
她清清嗓子,壓製住內心想把她撕了的衝動,輕聲道:“大姐,不好意思,剛才太陽曬太久了,一時眼花沒看見你。”
尤鐺今年二十有二,在山下孩子都會爬樹了,相對玉姝那張百年不變的十五六歲的臉,一聲大姐也不為過。
“大姐?!”尤鐺鼻子都要氣歪了,“你叫我大姐?!”
“是的呢,大——姐!”玉姝故意把大字說的有響又長。
“小師妹,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你的早課開沒做完呢。”兩個年輕的白袍道士小跑過來,臉上叫苦不迭。
虛玄帶回來一個姑娘的事情都說好了要防住這位姑奶奶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口頭不緊走漏風聲。
“早課我不做了!你們別攔我,我今天非得搞清楚這個妖女是怎麼纏上晏師兄的!”尤鐺看著自己人都不幫她,晏怵回來的事情不僅瞞著她,現在又來阻止她,他們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尤鐺是家裏幺女,在家就備受寵愛,過的順心順意。當年她吵著要當道士她爹激勵反對,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她。她上山後的第一年,她爹娘幾乎每個月都要來上一次,每次帶上不少蔬果和衣裳,就怕寶貝女兒在山上吃苦。在山上即使沒有她爹娘,憑著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日子也不會過的太差。元清觀差不多清一色的道士,道姑寥寥無幾,要是有也是上了年紀盯著他們練功的老道姑。所以尤鐺即使性子嬌縱,一般師兄弟們就當她有點小脾氣,百般容忍。
玉姝聽她說妖女,心裏咯噔了一下。她才上來一個時辰都沒有吧,就被看穿了??
兩白衣道士之一,道名智玄,他見玉姝臉色不好,連忙彎腰道歉:“不好意思姑娘,小師妹口無遮攔冒犯了你,實在對不住,你好好休息,我們現在就走。”說著就拉著她的手往外麵拖。
“憑什麼呀!她是你師妹還是我是你師妹啊,肯定是她死皮賴臉要跟著晏師兄,晏師兄心慈不忍拒絕,那我來當這個惡人好了。”尤鐺從他的手裏掙脫出,平時連個木桶都提不動的人現在竟然可以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智玄也很懵逼。
還有,虛玄心慈?不忍心?她是在講笑話嗎?
“就是呢,晏怵也曾誇過我臉皮厚。”玉姝聽她語氣,她並沒有發現她是妖精,瞬間氣勢就足了,語意模糊:“哎,可是臉皮厚能睡他的床,扒他的身,你罵我死皮賴臉我也認了。人麼,有失才有得。”
狡:這女人這個時候腦子還挺好使的,一句話就打中了人家的要害。
她此話一出,瞬間驚住了在場的三位。
智玄:他們上過床了!
悟玄:難怪虛玄對小師妹不感冒,原來早有佳人在旁啊!
“你個賤人!我要撕了你!”尤鐺一股熱血衝上腦門,爆發出一聲驚天嗬響!還沒等智玄悟玄反應過來,她伸著長長的指甲就往玉姝臉上撓去。
說時遲,那時快,玉姝往後一仰,躲過了魔爪。
她臉皮再厚被她九陰白骨爪一抓,那還不得破相了。
狡看情況不對,趕緊竄到尤鐺的腳下,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尤鐺腿上吃痛,一個重心不穩,往前撲去。
晏怵這個屋子說他簡陋不僅是說裏麵的屋子,外麵的院子是更加破舊。除了門口的一處芭蕉葉,院子沒有一點綠色,連地麵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玉姝看她落下,心中冷哼,假裝被她驚嚇到了,踉蹌著後退,趁機將腳邊尖尖的石子全踢往前踢。
尤鐺被細小的石子揚了眼,本要撐住地麵的手本能的去揉眼睛,結果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啃泥。
“啊!”
最清淨的院子,短短時間內發出三聲響徹雲霄的叫喊,吸引了不少不知情的道士們前來觀看。
“我的臉怎麼了!師兄,你快看看我的臉怎麼了!”尤鐺覺的臉上好痛,顧不上迷花的眼睛,顫顫巍巍的抹上去,手指上一片濕潤。
智玄心情複雜,以往他覺得尤鐺有點小脾氣,但是沒想到她會如此舉動。但是畢竟是處了十年的小師妹,他還是蹲下給她檢查。原以為她又在矯情,蹲下一看嚇了一跳。
她的臉剛才直接挨著了地麵,倒下來又沒有一絲緩衝,嬌嫩的皮膚被嶙峋的石子劃了好幾道深深的口子。被她的手一碰,淌下的血弄花了臉,看起來比鬼還要可怕。
玉姝給狡遞了個眼神,它心領神會鬆開嘴,還嫌棄的往地上呸了兩口唾沫。
“我的臉好痛,好痛啊。”尤鐺在地上碰著臉哭叫,鹹鹹的淚水浸濕傷口,疼的她陣陣低吼。
圍觀的道士越來越多,竊竊私語的討論這件事情。
智玄想要把影響降低到最小,抬頭看向玉姝,抱歉的向她點頭示意。接著按住尤鐺的手,道:“師妹沒事的,你別碰你的臉,我帶你去洗洗。”
他和悟玄一人一邊,把地上的人架起,匆匆茫茫的離開了院子。
鬧事人走了,圍觀的道士也相繼離去。雖然他們好奇其中的內幕,但是這可是冷麵玄虛的屋子,他們可不想被他的眼神凍傷。
“幹的不錯嘛。”玉姝環抱著手,讚賞性的看著地上的小家夥。
“你也不賴啊,現在真的成了醜八怪了,真是大快人心。”
狡討厭尤鐺不完全是因為她死巴著晏主子不放,還因為那個女人依仗著自己是個女子在元清觀作威作福已久,那些個男人被豬油蒙了眼,完全看不出來裏麵的道道,眼巴著往上湊。看的它真想往他們眼睛上劃兩道,讓他們開開眼。
“沒想到她這麼不經搓磨,我還沒使全力,她就把自己折騰成那副鬼樣子。難怪追了晏怵十年,都沒追到手。要我是她,我和晏怵的孩子都可以去考狀元了。”
狡:“你這是什麼心態……”是不是還想教教她怎麼追男人?
“你沒事吧。”晏怵步行匆匆從外麵進來,看見她好端端的站在院子裏,才鬆了一口氣。
這個院子冷清是因為它位置偏僻,他走到膳房就聽見尤鐺去院子裏鬧事的事情,連忙掉頭趕回來。
“我好的很,有事的是你的小師妹。”玉姝原地轉了個圈,語氣裏有點酸。
尤鐺一口一個晏師兄,叫的她牙癢癢,她也好想叫一聲!
“你怎麼不放給信號彈?”
“你去給我弄吃的,我怎麼會打擾你。她這點小事,我都不用動手,就讓她吃了個大虧。當然,也要感謝崽崽在旁邊為我助力。”玉姝把狡托在懷裏,小臉滿是得意勁。
晏怵揉揉小東西的頭,眼裏流露出一絲感激,“做的好,崽崽。”
這個小家夥陪了他難熬的十年,是整個觀中最溫暖的一處。先開始他留下隻是因為玉姝很喜歡它,她有難的時候它第一時間衝過來找他。後來在觀主的提醒下他才知道它不是普通的狗,而是神獸狡。它順勢坦白了它的來曆,並且還講了很多玉姝在竹塢的時候他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