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國師府,兩人悠閑的在街上散了一會步。
男子美如冠玉,臉上掛著淡淡的溫柔。女子明眸皓齒,親昵的依偎在男子的身旁。乍一看是多麼登對的一對金童玉女,定睛一看,姑娘們大驚失色、奔走相告。
晏家公子不知被哪家小蹄子勾走啦!
“我要不要拜見一下你的家人?”回到清暉院,她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
凡夫俗禮她可以不在乎,但並不代表著晏怵的家人不在乎。在山上的時候她還不覺得,下山的這幾年她深刻的感覺到凡人的三綱五常是多麼的瑣碎。
“不用,我已經和奶奶說過了,你安心住在這裏,不必理會外麵。”晏怵把肩膀下的包袱拿下,遞給她。
“那就好。”玉姝稍稍的鬆了一口氣,她挺怕見到他的家人的,特別是把臭道士招來的晏老爹。
他看見她鬆氣的樣子,明白她的顧慮,道:“再過兩日我回元清觀處理一些事情,你和我一道前去,然後我們回林峰山看看怎麼樣?”
“好啊,我好想念林峰山!”聽見回去,她的眼睛一亮,幻想著回林峰山的畫麵,“再過幾天回去趕上棗樹結果子,我的棗樹長的可好了,每年都能長滿樹又甜又脆的棗子。你還沒嚐過呢,到時候姐敲棗子給你吃!”
晏怵笑而不語,看著她嘰嘰喳喳的講著回去後的事情,心情也跟著她一起期待起來。
“可是,你要把我帶去道士觀嗎?”她語意一轉,表情有些擔心。
晏怵扶上她的肩膀,向她保證:“有我在沒事的,元清觀隻捉做盡壞事的魔妖,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妖精下手。觀主是個很好的人,你見到就知道了。”
“嗯好,我和你去。”他在身邊,即使遇到一道觀的道士,她也不害怕。
麵對她無條件的信任,晏怵寵溺的揉揉她的頭,眼中的信念更加堅定。
吃完晚飯,晏怵說他有事情就出去了,給玉姝留了兩本話現下流行的話本子讓她打發時間。
“玉姝。”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還帶著指甲扒拉門的卡卡聲。
她打開門,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小聲問道:“晏主子不在吧?”
“不在,他有事情出去了。”玉姝打開門,讓它進來。“你找他?”
“那就好,現在我還真怕我打擾你們倆人的二人時光。”狡身體放鬆下來,說話也大聲了。
“你以前也沒少打擾,啥時候有這種覺悟的啊。”
“昨天。”它被趕走的那刻。
現在正主回來了,它這個寄托相思的可憐鬼無情的被撇到一邊,它的心涼透了。
“對了,你昨天睡哪的?一天沒看著你。”始作俑者完全沒有體會到它從內心散發出的憂鬱,好奇的追著它問。
狡瞥了一眼可惡的某人,沒好氣道:“隔壁大花那。”
“喲,我看你們關係很好呀,以前你就三天兩頭的往隔壁跑,現在沒地睡覺了也往隔壁跑,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雖說你們物種跨隔不小,但是隻要有愛一切都有可能。隻不過——”說到這玉姝定住了,意味不明的看著盯著它看,看的狡身上毛毛的。
“不過什麼?”
“隻不過你們體型相差這麼大,恐怕那事不太容易。”眼神同情,語中可惜。
“玉姝!你在那邊瞎幾把胡說什麼!”這個女人有了愛情的滋潤就在那裏瞎冒泡泡,在這裏和它胡扯!
“哎呦,瞧瞧,惱羞成怒了呢。”她捂嘴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你再亂說看我不咬你!亂想啥呢,大花是公的!”狡氣的身上的毛都要豎起來了。
“啊?”她似乎沒想到有這種情況,皺眉思量,猶猶豫豫道:“其實公的,呃,也不是不行,吧。”
“這世上還是挺包容的,現在斷袖之風也算是一種時尚嘞。”
“啊嗚!”狡一言不發,一直低著的頭突然之間仰了起來,對著她的小腿撲了過去。
它豁出去了,即使被晏主子吊著打,它也得咬上一口解解氣!
就在它的嘴離腿隻有一公分遠時,小身子突然被禁錮住了,漂浮在空中往上飄,直到與一雙戲謔的眼對上。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招數一點都沒變,一言不合就上嘴,你真以為你是狗啊。”
“你快放我下來!”狡四隻爪子在空中憤怒的劃溜,怒目而視笑的賊歡的某人。
“好啊。”玉姝眨眨眼,收回了法術。
下一刻,一個滾圓的身子從半空中直線下落,圓乎乎的小肚皮朝下,挨著地麵的那一刻竟然還微微的彈起才落實。
“嗷~”
“你這些年養的委實圓潤了點,看起來挺討喜的,但是作為一隻神獸,你是不是該注重一下外表形象啊。”玉姝吃的驚的戳戳它的小肚皮,真心建議道。
“能吃福,這是當年你和我說的。”狡站了起來,躲開她的魔爪。
“晏怵說過兩天去元清觀辦兩件事情,之後我們要回林峰山看看,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柔軟微彈的觸感離開指頭,心裏竟還產生了一絲失落。
“當然去,你們可別想把我甩開。不過話說,你也要去元清觀嗎?”
“是呀,晏怵會保護我的,而且你現在是不是聞不到我身上的妖氣了。”
狡湊過去仔細聞了聞,她身上除了她的氣息,真的一點妖氣都沒有了,驚訝的聞道:“你怎麼做到的?你的法術精進到了這個地步?”
“因為我有這個。”她把避氣珠給它看,“有了這個,我隻要小心一點應該沒人會發現。”
“這寶貝厲害啊,多少妖精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情。”玉姝把寶貝收起來,走到桌子邊坐下,“十年前,大概在我落崖的四個月後,你知不知道我托人鬆信給晏怵?”
“什麼?怎麼可能!”狡一口否決了,和她解釋道:“晏主子上山的第一年我幾乎全程陪在他的身邊,他整日埋頭苦修,根本就不見外人,連同門師兄弟都說不上幾句話。你的意思是當年你回來找過我們,還給我們送了信,但是那些信半路被人截了過去,根本沒有送到晏主子手上。”
她點點頭,氣憤道:“不僅如此,那人還假冒晏怵的名義給我捎了句口信,讓我離遠一點。這個人太過分了,敢騙姑奶奶,要我找到看我不給她好看!”
狡若有所思,“我想元清觀唯一一個有動機的也就隻有一個人。”
“你也知道是誰?”昨日和晏怵確認這件事的時候,他也知道這個人是誰。
“是啊。”想到那個人,狡頗為無奈的說道:“她是監察禦史的女兒尤鐺,從小就對晏主子心生愛慕,簡直成病了。晏主子去了元清觀後,她在家尋死覓活了三個月也非要上山。到了山上後,千方百計的往晏主子身邊湊,但是晏主子一心在提高道術之上,怎麼可能理這種女人。她見直接討好晏主子不成,轉頭來討好我。也不知道她是學了什麼法術,反正我一出門,她鐵定在一刻鍾之內找到我,才半年的時間,我的毛被她擼的少了一半呐。後來,我被煩的受不了劃破了她的臉皮,她當時的看我的眼神比毒蛇還毒,自此她就再也沒有找過我了。晏主子與同門師兄弟的關係融洽,要說誰會做這件事,隻有那個醜女人會做這檔子惡心事。”
玉姝聽完,隻覺得熊熊火焰在心中燃燒的霹靂嘩啦,“那個女人現在還在山上嗎?”
“是的,頭幾年晏主子回京都,那個女人厚顏無恥的也會跟上來。晏主子一般隻當看不見,等到了投宿第二天上路的時候,晏主子很壞心的比平時趕路早起了一個時辰,把她丟在了那家店裏,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在京都看見她色彩斑斕的臉色時有多精彩。”
玉姝本來還很生氣,聽了它講的這件事,噗呲的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晏怵做的太好了!”
“哎真是,以前我覺的你的臉皮是世界上無敵的厚了,但是在那女人麵前,你還是略遜一籌。”
“哼,請你不要把我和那種人放在一起比較,不然我直接把你削禿了。”
狡:告辭……
晏府書房,一個體態富態的男人坐在書桌前,表情嚴肅。書桌的另一邊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沒有表情,對麵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聽說你昨晚帶了一個姑娘回來住,此事是真是假?”晏成邦看著眼前高大的兒子,心裏歎息。
他這個兒子在十一年前失蹤之前,他對這個未來的繼承人是十分滿意,從小聰穎老成,有幾分他年輕的時候的樣子。但是自從那個妖女把他送回來後,他像是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親生兒子。他覺得這個兒子像他不僅因為他聰慧,更多的是他敏銳的洞察力和高明的決策能力。和他一樣,為了達成一件生意,他們可以不計較過程是否道德,甚至使一點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也在所不惜。
但從十年前他回來開始,他就變了,變的不像他的兒子,特別是他要去元清觀當道士這件事。晏家大少爺去山裏當道士,說出去豈不是個笑話,他自然不可能讚成,為了打消他的念頭他甚至動用了家法和關他禁閉。這小子骨頭硬,帶著傷跪了幾天的祠堂從頭到尾沒吭一聲。他尤記當時他從祠堂裏出來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場難打的生意戰還讓他心驚。最終,他遂了他的願。
這些年來,他的身體愈來愈不佳,步入中後期的無力感越加明顯。而他這個兒子不知不覺中在外麵遠程操控住了玉軒閣大小分店,暗中偷換了他幾個店裏的掌櫃。他老了,年輕時熱衷的戰場現在隻讓他感到疲憊。這偌大的家業終究是要交到他手裏,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是的。”晏怵回答簡潔,不卑不亢道。
“你要是喜歡人家,就趕緊娶回來。你現在不明不白的帶回來,還住在一起像什麼樣子。”晏老爹厲聲道。
可能是老了吧,加上這幾年他老娘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曾孫,搞的他近年手也癢癢的。但是他遲遲不肯接觸姑娘家,弄的他標準一年比一年低——隻要在他還抱的動之前,無論是哪家姑娘,隻要他願意,他沒話說。
“過幾日等我從元清觀回來,我就開始著手這件事。”說到那個人,晏怵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暖。
“那還差不多。”晏老爹表麵嚴厲,對這小子的雷厲風行還是頗為滿意。“對了,那姑娘是哪家姑娘,得提前找媒婆上門提親,算好生辰八字。你們現在是亂來,但是該有的禮節一樣都不能少。”
“不必這麼麻煩,她自幼喪親,一些繁複瑣節能省則省。她叫玉姝,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的女人,從來就沒想著藏著掖著,對他坦然相告。
“玉姝。”晏老爹在嘴裏咀嚼著這兩個字,感到有一絲熟悉,腦袋靈光一閃,拍案而起:“這不是十年前死了的妖女嗎?!你瘋啦!”
晏怵冷冷的看著他,表麵上恭敬,但是聲音像結了冰似的:“她是未來我的娘子,你的兒媳婦,不是什麼妖女。你要是不認她也沒關係,成親後我會帶著她搬出晏府,絕不擾了你的眼。”
“逆子!”晏老爹目眥欲裂,朝他扔了一方石硯,怒吼道:“我養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好的很!好的很啊!”
晏怵沒有躲閃,硬生生的接了飛過來的硯台,染黑了雪白的衣服下擺。
“這二十年我也沒少為晏家出力,給你賺來的價值遠比我花銷的要多的多。”
“逆子!你真是個逆子……”聽他這樣講,老頭的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捂著胸口跌坐回椅子上。
“那妖女給你灌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麼神魂顛倒。十年前你說你要上山當道士,我隻以為你痛恨妖精,看來是我一直想錯了。”
“是的,我的目的就是找她。”晏怵神情不動,毫不掩飾道。
“哼,當年那道士是我找來的,是我害你們分開十年,你是不是心裏也記恨我十年?!”最後一句,幾乎是從嗓子裏費力擠出。
椅子上的老頭頭發裏的白絲一年比一年多,身材沒了十年前的挺拔,腰背日漸佝僂。
“十年前是有一段時間恨過,但是後來就不恨了。”
“你眼裏真沒我這個老子了,什麼話都敢說啊。”晏老爹氣急反笑,歇了歇氣又道:“為什麼後來不恨我了?肯定不是因為我是你爹的緣故吧。”
“雖然這件事是你所致,但背後是五姨娘在下套。”
五姨娘的下場,是晏府誰都不敢提的噩夢。據說當年親眼目睹五姨娘慘死的人,連著兩天沒吃好飯。
“嗬,你倒是愛憎分明。”當年五姨娘的事情,也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可心的枕邊人勾搭妖精害他兒子,當時聽到真相的時候,他簡直五雷轟頂。
晏老爹頹唐的低著頭,沉默了半響,開口道:“你奶奶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是的,早上已經和她說過了。”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力:“你走吧。”
晏怵轉身離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你要是執意要娶那個女人,晏家的財產和你沒有一毛錢關係!”
門口的身子頓了頓,回頭看了眼椅子上蒼老了許多的男人,“我會教好二弟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混賬!”後麵又傳來書本掉落的聲音,以及氣急敗壞的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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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聽見推門聲,從話本子後探出腦袋道:“你回來啦。”
看見他黑白分明的下擺,拋下書本圍了上去,“你這衣服是怎麼了?是不是撞到了哪裏?”
“沒事。”晏怵拉住要蹲下去檢查的她,“上麵是墨汁,不小心蹭到的。”
“哦。”玉姝將信將疑的看著手掌大的墨團團,心裏納悶他的莽撞。
“你再看一會書,我換一件衣服來。”晏怵鬆開她的手,從櫃子拿出幹淨的衣服。
原本寬敞整潔的衣櫃,現在多了一大半她的衣服,顯得有些擁擠,讓他想到了再林峰山的日子。她總是不喜歡把衣服好好疊起來,亂團亂塞的扔進衣櫃裏。每次他整理好的衣櫃,很快就被她弄亂了。怎麼說都說不聽,還強詞奪理道又不是上戰場打仗,家淩亂了才更加溫暖。當時覺她在胡說八道,但從他走後,才發覺她說的真的是那麼一回事。
“你在看什麼?”玉姝見他盯著櫃子看,好奇的也湊過頭去,一眼便看見了櫃子中橫七豎八的衣服,連忙捂住他的眼睛,把上麵淩亂的幾件收到懷裏,“怎麼回事,我明明記得我疊的好好的,難不成它們也成精了,會自己跑了?”
晏怵拉下眼上的小手,抽走她懷裏的衣服,整齊的疊好放在櫃子裏。
她看著他一件件疊好,送進櫃子裏,心裏不禁打鼓。按照以前的情況,他現在應該滿臉不樂意的提著衣服到她的眼前,並且嚴詞逼迫她疊好嘛。
“我知道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你要是不喜歡疊衣服,以後我們的衣服我來疊。”
“啊?”玉姝一臉驚訝的看著他,不相信這句話會從他口中說出。
“沒聽見就算了,以後麻煩你了。”晏怵拿著衣服往屏風後麵走去。
“我聽見了!”她愣了一會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忙追了上去,叫道:“我聽見了!聽見了!以後你幫我疊衣服!”
“別進來!”一聲低喝,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跟到屏風後麵的腦袋扭了出去。
她剛才沉浸在喜悅中,不知不覺的跟了過去,完全忘記他拿衣服是進去換的這碼事。
“切,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容易害羞啊。我早八百年子就把你看光了,也沒什麼看頭嘛。”
話是如此說,但是剛才一晃而去的身材,玉姝紅著耳朵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屏風後麵的動作停了停,帶著薄薄怒氣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那你要不要進來看的更清楚一點,我看你到了晚上眼神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行!”
“哈哈哈哈,不用了,不打擾你換衣服,我出去走走哈。”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自那天之後,他們又在晏府呆了幾日,才坐上了去往元清觀的馬車。
在這幾日中,白天晏怵很忙,經常在書桌前一坐就是一天,伏在案桌上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估計是因為上次的事情他還心有餘悸,到鋪子上去的話也會把她帶在身邊。平時的話,她就在屋裏自娛自樂,或者和狡耍耍嘴皮子。
她還見到了晏怵的娘,恐怕晏府中最能接受她身份的就屬她了。自從十年前的事情之後,她想開很多,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不僅能和她說說笑笑一個下午,還親手做了一件衣裳給她。隻不過,她老是盯著她的肚子看,弄的她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