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2 / 2)

張小須一陣愕然,睡覺?你們化驗室的人都幹了什麼?本來來科室采血是你們的分內之事,現在你們不幹,護士抽血,家屬送血,你們幹什麼了?還這麼大的意見。我一夜不睡覺,你們值夜班就是睡覺來的嗎?張小須真想大罵對方一頓,但還是忍住了,他等對方把話說完,隻是輕輕地說:“你不想查可以啊。”

誰知對方“哼”地一聲就掛了電話。

韓雪幸災樂禍地說:“挨罵了吧?”張小須苦笑著搖搖頭:“真想去院長那裏告他們去,什麼人啊?我們辛辛苦苦地值夜班,為了什麼?他們輔助科室隻知道享清福。”

韓雪說:“你以為告的贏嗎?輔助科室的人大部分都有強硬的後台,告不好還會惹上一身騷,不要自找麻煩。另外咱們慪氣不給病人做檢查,病人出了事,找誰?肯定不會去找化驗室的人,放心,他不敢不給化驗,隻要咱們開化驗單。惹惱了病人,他化驗室也吃不了兜著走,這比院長的話還會有效。”

過了好久,張小須看到窗外吳玲的家屬冒著風雪蹣跚走來。張小須來到樓梯口等著吳玲的丈夫。一會兒吳玲家屬走上樓把化驗單遞給張小須說:“化驗室的人好厲害啊。”張小須打著圓場說:“人家也不容易啊,這麼大的雪。”

還好,血鉀輕度偏低,再給她補三到四支鉀就可以了。張小須把化驗單粘到病曆上,然後看看醫囑,心說:可以了,總算功德圓滿了,終於又造了一個七級浮屠。

下班後張小須沒去睡覺,而是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向院外走去。別人踏青,他隻想踏雪。一陣陣寒風吹來,幾片雪花順著他的領口落進去,張小須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然後他把羽絨服拉緊,徒步向郊外走去。

從醫院向西走,不遠處有一條河,河床寬闊,但河水不多,跳進去也不會淹到人的腰部。張小須踩著積雪來到橋上,極目遠眺,小河像一條銀帶子似的曲折而來。小河來自哪裏,又要到哪裏去?張小須不得而知。大雪洋洋灑灑迷茫了河麵,尚未封凍的河水泛著粼粼水波。

舒放壓力,就為舒放壓力,張小須眼觀小河,思想也好像隨河水而去。他真想隨流水去而永不回頭,因為他不想再這樣下去,這樣自己遲早會瘋的,難道自己不適合當個醫生?最起碼不適合當個基層醫生。

正當張小須信馬由韁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一個人蹬著自行車吃力的上了這座橋,在這麼純白的雪地裏紅色的羽絨服格外醒目。聽到喘息聲張小須回過頭來,回頭的刹那,自行車忽然一滑失去平衡,來人“哎呀”一聲摔到雪地上。自行車兀自順著橋麵向著來路滑了下去,被一棵小樹絆住停了下來。

張小須趕忙走過去扶起了那個人,來人的圍脖被風一吹披散開來。張小須眼睛一亮: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難道是仙女下凡?張小須注視著這張臉,真是該白的白,該黑的黑,該紅的紅;大眼、小嘴、微翹的鼻子,就這樣在這張臉上組成一幅完美的圖畫。她應該是從畫上下來的人,張小須心想。來人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說完用圍脖包裹了臉,就像是出門的印度女子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把兩隻美麗的眼睛漏在外麵看著張小須。

張小須一時間像呆了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謝謝。”張小須木訥地回了一句。

這是什麼對話?來人“嗬嗬”一笑,聲音像銀鈴一樣好聽。然後就去推自行車。張小須趕忙跑過去:“讓我來。”

臨走來人說:“你在這裏幹什麼?這麼大雪。”

“看雪,看水,等待。”張小須說。

“你這人可真逗,我走了,你自己等吧。”說完一抬腿上了自行車。

“你叫什麼?”張小須說。

“李奇,再見。”紅色羽絨服隨著這聲“再見”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就在這個冬季,這樣的雪天裏,張小須在橋上徘徊了好久,就像在奈何橋前徘徊的幽魂,該過去還是該回來,遇到了李奇,張小須不再猶豫,人生還有美景,轉身向著來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