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秋閣裏收拾去行宮的東西,流複便去紫宸殿看看彼薪。彼薪還在忙政務,嘴唇都幹得裂開,連口茶也不知道喝。流複從牽羽那接過一盞新茶端到彼薪麵前,換了那杯舊的,然後接過李和的手替彼薪研墨。
彼薪抬眼看見流複,他一隻手挽起袖子,一隻手緩緩研著墨,也不說話,就安安靜靜站著,神色平和。
彼薪放下朱批狼毫,鬆了鬆肩膀,伸手撐著頭,眼瞅著流複笑。流複瞥了他一眼,就把眼神收了回來。彼薪舔了舔嘴,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半,才說:“本來想再批幾本折子就去找你,不想你自個就來了。”
“亂糟糟的,出來走走。”流複放下手中的流金朱砂墨。
“你也不必管他們,朕這裏都給你備好了。”
“我知道,他們卻不信,非趕著收拾。”
彼薪牽住流複的手把他往懷裏拉,然後把龍椅讓出個空讓他一道坐,流複一把被拉進龍椅裏,他身子剛挨上龍椅,就推著彼薪的手站到一邊嗔怪道:“又犯哪門子的病,龍椅也隨便讓人坐的?”
彼薪道:“朕折子還沒批完,你正好坐過來一起瞧瞧,你不是嚷著要忙政務嗎?”
從前兩人一道批折子就在乾清宮備了兩張書案,後來流複出了宮就不常在一起,乾清宮那還是讓太監們處理些不要緊的文書,彼薪無事還是愛待在紫宸殿裏,若有一些大事彼薪流複才在一起商議,二人都是坐到一旁榻上議論。
流複站在一旁道:“那都有什麼要事,說來聽聽。”
彼薪笑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三弟上請安折子說白帝廟武侯祠忽顯聖光,百姓競相朝拜,請求朝中封告諸葛武侯。”
流複道:“諸葛孔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賢臣良相之表率,既有大能又懷忠義,該好好追封。”
“朕也覺得是,該立個表率提點提點臣子,況且巴蜀之地百姓崇拜三英與武侯,朕也該順應民心,安撫黎民,就追封武侯為忠興公。”
流複紫宸殿說了一會話便回了徹秋閣,剛進了門,就有人來通傳消息,道;“寧妃娘娘約了明晚戌時雨花閣相見,有要事商議。”
流複心中一沉,腦子裏想到臣子與後妃私相授受不合規矩。他無奈的笑了一聲,從前為皇子時還會準備點心去看她,從未想過什麼規矩不規矩。如今想到的綰昭隻覺二人不似從前那樣單純簡單,利益糾葛之下疏離與不信任難以視而不見,流複心想人生大概就是在成長中與旁人走失。流複至少還要謝過她查了些母親的事,既然有約去也無妨。
夜已疏漏,半輪月牙照在綰昭身側,她披了件暗色的鬥篷,早早到了雨花閣,她派小東子在外頭守著,獨自一人進了內室等流複。她來回慢慢踱步,手忍不住握在一起。綰昭心中焦灼,怕流複不來又怕他來了不知如何開口,她不停提醒自己是寧妃,是他的皇嫂,現在見麵不過是為了日後前程,絕不是私情未斷。綰昭把帕子絞在手上,又咬住手指,逼著自己喘勻氣息。
內室的門被推開,綰昭扯下手裏的帕子撚在手中轉身扶了扶頭上的發髻,然後施禮問安。流複也回禮問寧妃安,二人禮數沒有因為私會而少半分。
綰昭忍住說不出的竊喜,抬眼瞧了流複一眼又收了目光,道:“本宮今日莽撞,願王爺勿怪。”33小說網
“寧妃客氣,本王還要謝過娘娘多番提攜相助之情。”
“本宮隻是做分內之事,為皇上分憂。”
“既然為了皇上,寧妃何故如此相會?”
“王爺稍安勿躁,本宮有信給王爺瞧。”說著綰昭拿出一封信給流複。
流複展開一看,是一封家書,交代家人自己田產地契如何買賣處置。流複瞧得疑惑。
綰昭道:“王爺不知,此人乃戶部巡官,是剛剛上任不久的,自打家父升任吏部尚書,許多事情就查的更清楚。此人要買賣的田產房契之前都是屬於一戶姓黃的人家,後來才知道這戶是易家早在京城埋的暗線,專門倒手清洗黑田產再用這些東西賄賂控製官員的。如今家父順藤摸瓜摸到這家,準備從中劫了他的生意,換給王爺來做。”
“這樣肥的差怎麼想到本王,你們柳家自己留著不好嗎?”
“柳家雖忠於聖上,但一向與王爺交往甚佳,以柳家勢力吞不下這麼大的餅,不如分與王爺,以求日後多多庇佑提攜。”
“娘娘想與本王結黨?”
“正有此意。”
“本王最恨結黨營私,刮取民脂民膏之事,娘娘怕找錯了人。”
“並非如此,王爺光風霽月可旁人都要吃喝的,王爺在朝堂中行走多有阻礙,到底還是銀子沒使下去。況且後宮前朝勾連,利益間多有瓜葛,若王爺多了本宮這份助益,日後行事便也更便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