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複在宮中休養了兩個月,開始的七八天流複身子十分不好,每日隻是灌一些湯藥,也不愛說話,彼薪幫不到他心裏著急,於是每日抽空來和他說些趣事,看著他吃藥進膳。彼薪常常問他哪裏不舒服,有何憂慮之事,又開解他多放鬆心神,別逼著自己太緊,但這些話得不到什麼回應,流複每每都說自己無事,大概就是累著了,彼薪也不能說什麼,隻好時常來陪他。
過了大半個月流複身體好轉許多,彼薪哄著逼著他吃點肉湯,又編出許多典故寬慰流複,流複胃口還是不太好,但是每天看著彼薪換著花樣哄自個吃東西,也就忍著惡心去吃。
一日流複端著碗細細吃了半碗鵪鶉山菌湯,彼薪邊看著他吃邊笑道:“朕瞧著這湯香甜,也想向二爺討一碗吃。”
流複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愛吃便吃,又沒人攔你。
彼薪見流複已經吃不太進的樣子,便又說:“可朕剛剛廢了力氣,這會子手臂酸麻,盛不來那湯喝。”
流複抿了抿嘴,想到剛剛的事臉就有些紅。他自個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吃飯,彼薪上來鬧他,他就鑽進被子蒙著頭不理彼薪。彼薪就把他從錦被裏拖出來抱住,又扛到肩上。流複本就不是彼薪對手,現在更掙脫不得,任流複亂踢亂打彼薪就扛著他不放,還說再掙紮就把他拖到殿外去給眾人瞧瞧。流複擰不過他隻好坐到八仙桌前用膳。
流複心裏是高興的,卻不說,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道:“你愛吃不吃,又不是備給你的午膳。”嘴上這麼說著,但手卻拿起長勺就要給彼薪盛一碗。
彼薪看他不是真的惱,就憋著笑道:“不要那簋裏的,就要你那碗。”說著手指著流複碗中的山菌道:“你那碗裏的山菌朵大肥美,簋中的又小又柴,朕要那好的才行。”
流複眼盯著他有是咬牙又是忍不住要笑,就把自己那碗端到彼薪麵前。彼薪裝著抬不起手,哼哼唧唧道:“好弟弟,我這手抬不動了。”他艱難的動了動手肘,又放了下去。
流複看彼薪裝得起勁,就忍住笑盯著他瞧,彼薪仗著殿內就他二人,死皮賴臉的哼唧起來,一副他才是身子不好的那個。
流複被他那副樣子鬧得沒法,端起碗舀了半勺湯喂到彼薪嘴邊。彼薪嚐了口湯讚道:“好湯,鮮甜味美。”說著又張嘴示意流複再喂一口。
流複又舀了一勺遞到彼薪嘴邊,彼薪一口咬住那勺子不放,流複奪了幾下沒拿出來,幹脆鬆了手,把碗一放,轉過身不理他。
彼薪笑著拿下勺子,對流複道:“這湯太香了,朕差點吞了這勺子。”
彼薪端過碗來把湯一勺勺的都喝了,又去撈了一碗帶肉的。彼薪拿筷子把肉夾到盤中,仔細剔掉了骨頭,在把淨肉趕到勺子裏,遞到流複嘴邊。
流複瞧他那自導自演的樣子,實在忍不住開口道:“皇兄這會子手又好了?”
“朕是天子,有真氣相護,自然好的快。”
流複笑得撇過臉去,彼薪還是不饒,又開始伸手哄他。流複隻得轉過身,他的嘴輕輕張開,舌尖觸碰到酥爛的肉,餘光看到彼薪剛喝完熱湯的唇,晶瑩剔透,紅潤微漲,流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幾乎貪婪的咀嚼著肉,幾個月來的惡心感第一次消失,那肉的香味在嘴裏彌漫。
彼薪看流複癡癡地盯著自個,他又舀了一勺山菌喂了過去,流複隻是張開嘴細細的咀嚼,眼神中帶著一些說不清的味道。
彼薪笑道:“好吃吧。”
流複吞了吞喉嚨,答了聲“嗯。”
彼薪見流複願意再吃點,他就笑嗬嗬地舔了舔嘴,一勺一勺的喂了過去。
日子很快進了五月份,流複身體好了許多,飯也吃地進了,彼薪嘔他笑笑,漸漸的話也多了起來,流複心裏記掛著農時該青黃不接就想去看看地方上的奏報,但彼薪不許他參與朝政之事隻許待在徹秋閣讀書修琴,流複便非說自己好了,要出宮去,彼薪和他糾纏了好幾回才定下彼薪給他看些要緊的折子,他在一旁給些建議,並不需流複親自去處理。
流複在徹秋閣收到平舒的回信,外祖母慕容令人回了康健,又說起燾妃性子敏感憂思,清高自傲,宮中難免醃臢,人人有一百個九曲回腸,嫉妒燾妃出身微賤卻得寵就使許多手段來擠兌她,先帝雖寵著她卻到底不會費心安撫一個妾室,於是燾妃性子就越發孤僻起來,又不肯見人,患了鬱怔,最後憂思過度耗盡心神而亡,心口疼的說辭隻是敷衍外頭的話。
流複合上信,心中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外祖母沒有明說,但大概知道母親是厭世已久,所以最後離世是自我了斷還是心神耗盡都已經不要緊了,而那份愁苦流複心中亦是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