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她是瘋了!”蒲紅秀呆怔地念著,看著雙眼血紅的女孩用力在捆住自己的臂膀裏掙紮發出受傷野獸般的絕望低吼,她突然驚覺似地奔向了客廳。“喂?阿拉想報案,有人受傷,這裏?哦,這是……”
(6)
除夕的煙花在黑色的夜空絢爛,電子炮轟鳴,又是新年了。小凡的年,就是關嗎?炫極一時的焰火,像她心裏那根繃緊的弦,一次又一次拉緊——或許,也曾有那麼一段時間,鬆馳,舒緩,就如那個熱烈的離別之吻,充滿了幸福與感動的希望。
小凡,小凡……戚季的手慢慢撫上玻璃窗,小凡蒼白的麵孔那麼安靜,隔著純白的空間,她安靜得仿佛已失去了呼吸。
“她這樣還要多久?”同樣站在監護室外的醫生聽到男生呻吟似的問題。
“不好說。她的精神受到強烈刺激,眼下隻能用鎮靜劑控製情緒——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檢查的時候我們發現,她的心電圖不正常,有心力衰竭跡象,而且,她似乎嚴重貧血……”
“可不可以讓我跟她說說話?”男生哀求,終於抬起低垂的眼睛,新的淚重新滑落麵頰。
“現在不行。”醫生惻然地拍拍男生,“她情緒失控,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而且,她不會認識你……觀察幾天再說吧?”
還要幾天?這幾天小凡心裏會怎樣驚惶怎樣無措?老天,我不相信她沒有意識沒有思維,我不相信!他頹然地跌進椅子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小凡?
“額頭的傷口還是要當心,不要感染了,有空去做個CT,看看有沒有其他……”醫生好心地按住戚季囑咐,他忽然一把攥住了肩上那隻手。
“請你,求你告訴我——小凡她真的沒有思維嗎?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醫生沉吟了,男生祈求的眼神令他無法抗拒,可是,他不能亂說。“精神疾病很難說,這個領域永遠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保重自己吧,我會盡力的。”他再一次拍拍男生,年節送來的病人總是很麻煩,值班醫生,要麼一夜無事,要麼大開眼界,他終於搖搖頭走開了。
夜,暗沉地漫過了醫院長廊,戚季捧著頭,一個人坐在透過監護室玻璃窗散開的銀白燈光裏。護士來過一趟,走了,又過來一個,站在他麵前。
“今天一起送來的那個危重病人已經醒了,好像錄完口供,說是過幾天就要轉走。”
“哦,”戚季抬起頭,一個年紀很輕的小護士站在麵前,“還說什麼?”
“還說嗎?”小護士在男生疲憊無力的注視下莫名紅了臉,“還說這個病人會免予起訴,就看能不能出庭作證了。”
“是嘛?”戚季回首看了看監護病房,“我是不是到走的時候了?報案的阿姨還在嗎?”
“她嘛?可能已經走了吧?我不太清楚。”女孩子搖搖頭,“徐警官現在要見你。”
“知道了。”戚季站起身來,飄忽地笑笑。“謝謝你。”
“不用不用……”小護士連連擺手,“你放心吧,我會多留意的。”她略帶惆悵地目送男生咬著下唇遠去,將眼光移向監護室。“慘烈哦,像小說一樣。”
蒲紅秀並沒有走,戚季從警部醫院大門出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奇跡哦,求儂跟囡囡說要她不告阿明好不好?阿明他不是有意要對囡囡做什麼的……”她祈求地望向男生,後者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看她。
“沒用的,他們說了,這是刑事案件,不管小凡告不告都得法庭見。”
“可是,囡囡也是阿明養的小孩子麼?這樣子怎麼可以?儂聽阿明說了,他是回去取東西看到囡囡,他隻是想同她談談!他氣阿拉要同他離婚……是囡囡誤會了所以……”
“誤會?你也看到了,那是誤會嗎?”戚季憤怒地,冷冷的語氣變得激亢,“什麼孩子?到這一步您還以為這種關係可以繼續下去嗎?”
“可是——儂不能代替囡囡講話!”蒲紅秀的心被恐慌揪得好緊,她逐漸對麵前這個男生失去了信心。
“要小凡出庭?”戚季冷笑了,“如果您不想讓那個畜生數罪並罰判得更重就別提這個要求!小凡不可能替他開脫……她現在誰都不認識,誰靠近她都會激怒她惹她發狂,”淚水又一次充盈在眼眶,戚季的聲音哽咽低沉,“她被緊身衣綁得像個粽子躺在那兒動也不能動……阿姨,您要真當她是女兒,求您放了她吧……”
“放了她?儂……”蒲紅秀為疾奔而去的戚季驚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囡囡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