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姆媽,阿拉回來了!”易諾努力快樂地揚著聲音,盡量忘記那個追著列車疾跑的身影,要不,她會想哭,真的會哭。
“囡囡!”蒲紅秀從小超市跑出來,一臉驚喜。“哎呦,儂也不告訴姆媽撒?阿拉去接儂呦?”
“嗬嗬,沒什麼啦姆媽,有人送的呀。”她笑著,心裏卻揉著想念。“就快過年了怎麼還不休息的啊?”
“等儂哩?嗬嗬,阿拉的囡囡長大了要談朋友啦?”蒲紅秀笑著返回去鎖好大門走近易諾,“休息了,姆媽今天下廚好好做幾個小菜給囡囡吃吃。”
“嗯,謝謝姆媽。”母女倆相視而笑,沒有易明,像是曾經的隔膜也消失了一般……
“囡囡,儂先看電視,姆媽去李阿婆家收個帳就來,要不然,儂先休息一下?阿明的東西我都收拾了放在廳子裏,儂不要擔心,他現在很少來啦……”
小敘之後蒲紅秀站直身體,收了帳就好過年了,今年她不想再想那麼多。
“好的呀。”易諾也立起身跟姆媽擺擺手。
“阿拉很快就回來啦,儂要是想去波向波向鑰匙就在門上麵哦。”蒲紅秀一麵囑咐一麵推開門,易諾應著目送她出去轉身環視房間:有變動了,靠近沙發立著的旅行箱似乎說明了一切,作為主臥的房間門洞開著。很多東西已經不見,桌角的全家福被易諾童年的一幀小照取代,曾經住過的小房間門開著,她提著自己的背包走過去——淡藍色窗簾散發著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書桌,台燈,書架,淡藍色史努比床單,每一樣,都是蒲紅秀認真清潔過的成果。
謝謝姆媽。易諾自胸腔發出滿足的低歎,從靠在床邊的背包裏取出一粒巧克力含在嘴裏慢慢躺下去,神智,似乎前所未有的興奮而又模糊——戚季應該很快就會來吧?我們,可以和姆媽一起過年……她終於在疲倦裏睡著了,很沉很沉地睡了。
蒲紅秀很高興,收賬順利,路上有個很帥的小夥子問她,“請問您知道易諾家在哪兒嗎?就這個地址?”
是囡囡的男朋友吧?她懷疑地接過那字條,上麵的確是囡囡的筆跡。
“儂——你是叫,奇跡,哦,奇跡是吧?”
“是,阿姨你怎麼知道我?”高個兒男孩很驚奇。
“我是易諾的姆媽呦,”蒲紅秀樂得張開了嘴,原來囡囡說要來陪她們一起過年的奇跡就是這個男孩子麼?好帥的呦。“咦?囡囡不是說你還要等等才能來麼?儂怎麼……”
“哦,我是坐飛機來的。”戚季順口答著笑成了一朵花。記得撞到小凡那天她說自己是開航天飛機的,哈哈,她一定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來了——不過,路上可真夠驚險的,全虧他好求歹求,站十幾個小時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自己的兩條腿都已經快抖得人盡皆知了。
“是嘛?”蒲紅秀卻完全信了,“囡囡也和你坐飛機一起來多好啊?”
“嗬嗬,您說得對。”戚季越發樂起來,跟著蒲紅秀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易諾叫我帶點兒東西給您所以我遲了些……這裏還不太冷,那邊氣溫都在零下十幾度。”
“是嗎?阿拉就說要囡囡不要考那麼遠的學校嘛,多冷啊——哦,你們是同學啊?你家是哪裏的撒?儂今年多大了?家裏還有什麼人?……”家長半方言半普通話地盤查著,戚季禮貌地一一回答。
“囡囡,囡囡?”終於到了!蒲紅秀打開房門叫著。戚季深吸一口氣,近鄉情更怯?嗬嗬,分開才不過十幾個小時……屋子裏靜悄悄的,蒲紅秀納悶地回頭看看戚季。
怎麼了?這麼安靜?不詳的預感帶著異樣的恐怖掠過戚季的心。房間不是死寂的,有什麼聲音,像血無聲地流淌,像混亂失常的顫抖,像死亡即將來臨……他驀地晃過主人衝進屋內。
小臥室裏一片狼藉,易諾靜悄悄地坐在窄窄的單人床上一動不動。她的肩膀掛著一件撕壞了半邊的背心,眼神空洞,右手緊握著一隻沾滿了汙漬的台燈——不,不是汙漬,是血。戚季驚恐心痛的眼神慢慢滑向床邊,詫異跟過來的蒲紅秀忽然驚叫了一聲“阿明呦”撲過去……
易明隻穿著上衣和內褲,地板上丟著撕壞和剝落的衣物,他毫無知覺地躺在那裏,仿佛已經死去多時——
“儂咋啦這麼狠心的?阿明再是壞也養了儂十幾年呶……儂要他的命呦……”大聲哭喊的蒲紅秀發出一連串戚季聽不懂的字符衝向易諾用力撕扯著她的頭發——眼神荒涼的女生毫不反抗地聽任抓撓,被搖得晃來晃去……又來了麼?來了麼?好吧,來吧,我不怕你,我們一起死!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殘忍的笑意高高舉起緊握在手裏的小台燈惡狠狠砸去……去死吧!死吧!
“報警!快報警!”早已衝過來擋在前麵的戚季努力想捆住易諾的雙臂,阻止小凡,不能讓她毀了自己,為了那禽獸不值得!易諾的攻擊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他身上,頭上,每一寸骨肉都痛得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