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想好了？”易諾低低地問，眼底的潮氣令語氣跌宕。
“嗯，阿明已經搬出去了——阿拉是打電話到儂學校才知道這個號碼……囡囡，放假了吧？好不好回來跟姆媽一起過年？”柔腸百結是什麼意思？那句“好不好跟姆媽一起過年”帶來的就是那種感覺，那樣的哀怨懇求，那樣的淒涼無助，可憐的女人，唯一真正用母親的胸懷愛過她的女人……
“嗯，姆媽，阿拉過幾天就回去啦……”易諾握著電話的手在抖，鼻子堵塞著，“儂喜歡什麼阿拉回去帶給儂？”
“不要不要！”電話那方急切地勸阻，“囡囡，儂回來就好啦，儂不要生姆媽的氣——等和阿明辦好了手續，儂願意和姆媽一起生活嗎？姆媽知道以前對不……”
“沒有姆媽，儂一直待阿拉好得很，”她打斷她，輕輕撫mo床上的棉被，即使有隱隱的恨意，姆媽還是親手給她縫了新被子……“姆媽，以後就我們兩個，阿拉會養儂……”
“囡囡——”
“阿拉不講了，等下有同學要來的，過年前阿拉一定趕回去……再見姆媽。”掛斷電話，酸澀蜿蜒在心裏，她的眼睛紅紅的。不想聽姆媽的懺悔感動，不想就那麼和對方隔著電話哭泣，都不哭了吧？離開夢魘，以後都是光明燦爛的日子，都是歡笑……她揚起臉兒，在朦朧中彎起嘴角，也許上天，真的決定眷顧她解決她所有的問題了——
篤篤，有人敲門，是戚季。
（2）
擺攤的地方總是不固定，地鐵站，火車站，旅遊景點，地下通道……戚季背著吉他，招牌似的站在她身邊又彈又唱，生意總是出奇得好。
“咋樣小凡？我這個活廣告效果不賴吧？”又賣出一隻耳釘後戚季放下吉他笑嘻嘻地看易諾，聽歌的人放下紙幣轉身走開，易諾遞過礦泉水替他擦拭額角——今天，心情格外輕鬆，快樂的感覺就像飛上藍天的小鳥……
“辛苦了活廣告，你來看攤子我唱給你聽好嗎？”易諾握著他俏皮地偏頭，嘴角深邃的笑靨和著秘密希冀的眸子一起跳躍，戚季心裏不覺一動，輕輕攬住她的腰。
“犒勞我？”
“嗬嗬，是！”她推開他，小鹿一樣跳過去撿起吉他，“不許搗蛋哦？我要是緊張的話就得出醜，你可別害我啊？”
“那好——嗬嗬，把那些錢先收起來。”戚季說著幫她重新攤好吉他套，“比賽，輸了的請客，賣唱姑娘。”
“去你的！”易諾粉拳敲一下戚季肩膀，忍俊不禁地偷笑，“淨瞎白話——我要唱了啊？別再逗我了？！”她終於彈起一段和弦，奇特陌生的曲調，羞紅的麵頰帶著憧憬幸福的痕跡，戚季的心忽然像馳騁的雄驥奔騰到無休無止——“我的冬天，冷漠的季節，來年依然青黃不接？彼岸花開了，血色腥紅，她嘲笑我的彷徨，我知道她的妖嬈是白骨的腐朽，隻在黑白之間，隻在黑白之間，找到一抹灰，用畫筆塗抹我的無奈……你的眼神，清澈的湖波，就像陽光照進小窗，幹幹淨淨，明媚如春，你趕走我的悲哀，帶我走進溫暖清洗失火的天堂，就在黑白之間，就在黑白之間，看到你的笑，是最初心動的相遇，消失寂寞時光……就是你的笑，為我趕走寂寞時光……你是我的，奇跡……”
掌聲，喧鬧，突然間仿佛什麼都那麼多餘，紛亂不屬於耳朵，生存不屬於意識，眼睛裏腦海裏心裏隻有一個特定的對象，彼時彼刻，隻有她（他）。
“小凡……是給我的？”
“不許笑。”易諾羞赧地低頭，那對眼神太感動太深情，迫緊的注視幾乎令她無法呼吸。“比起你我當然顯得很業……餘。”業餘？被攬進戚季溫暖的懷抱，語言才是多餘。
“哇，羨慕啊！”
“嗯哪，還老有才。”是誰拿腔拿調地搞怪。
“姐兒們再唱一個！”
“再來一個——倆一起。”
……
推開男生，圍觀的人那麼多，易諾緋紅得像一朵豔麗的玫瑰。
“可以啊寵兒？跑這兒浪漫來了？”有誰在人群裏怪叫，戚季轉過臉，膀大腰圓的吳浩排開眾人走過來，一拳擂在他肩上。“還連錢都一起賺？混的怪清楚啊？不成，你得請客！這可是第二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