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開始靜止,隻有潮水在此起彼伏
……
姍並不屬於這座城市,她的家鄉和我一樣在一個能看的大海的地方。那時候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父親在一所大學教書,母親則是一家小學的校長。由於家庭環境的因素姍一直是個學習很好的學生。她父母是一個很傳統的人,對她的要求也一向很嚴格,不準她和男孩子交往,不準她穿超多膝蓋的裙子。
十七歲之前,她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的
或者說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準時睡覺、早早的起床坐在窗台很細聲的讀英語。
她說在十七歲之前她並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但那僅限於十七歲之前,她說
後來她愛上了隔壁班的那個男生,確切的說那是一場注定有傷痕的暗戀,她說。
那個男生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裏,他們在人群中擦肩而過的時候男孩從來沒有看過她一眼。男孩學習不好,還經常跟校外的人打架,每次看到男孩傷痕累累的樣子她就覺得很難過
愛情將她轟炸,並從此帶給她傷痕
她的成績一落千丈,一次因為考得很差被家人狠狠的罵了一頓後她第一次離家出走
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黑夜來臨時她在一座廢墟旁遊蕩,那時候她感到恐懼和絕望。那一刻她想起了那個男孩,她想起了那個她一直都未曾表白過的男孩
這都是宿命。她說,是宿命安排我們遇見,這是一場劫難
她就這樣突然的看到了那個男孩,黑夜模糊了一切,但她就是一眼就看出來是他
男孩躺在那裏,旁邊都是空曠的酒瓶,男孩喝醉了。身體上又多了幾道傷痕。
她走過去,她想扶男孩起來但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於是她很大聲的喊救命,但就是沒人聽見。她小心的從裙角撕開一塊布,用水輕輕的擦拭去男孩臉上的血跡。借著天光她看著男孩的臉,看著這張不知在夢裏遇見多少回的幹淨的臉,看著這張從來沒有正視過她一眼的臉,那一刻她是幸福的,她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
可是男孩醒了,男孩抓住她的胳膊,男孩的身體重重的壓在她的身上,他的擁抱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
“你沒有反抗?”我問
“沒有,他一直喊著一個名字,但不是我。那一刻,我感到絕望。”姍平靜的看著我,那種平靜,讓人心疼。
“天微亮的時候我離開了他,我親吻他的額頭,他熟睡的樣子像個孩子。我沒有叫醒他,我想我隻是他的一個夢,而且就算他醒來也不會知道夢裏的那個人其實是我,或許他根本不記得那個夢……那個時候我就做了一個決定,為他生個孩子。”
“你一直瞞著你的父母?”我問
“是的,但時間久了他們還是看出來了端倪。他們把我關在房間裏,逼迫我去醫院。那個時候我想我就想到了死,我用玻璃碎片在手臂劃下第一道口子時我想到了肚子裏的孩子。我想為了孩子我要活下來,於是包紮好傷口,當天晚上我把被單係在窗戶上,走了,一直都沒回去過。”她的表情依然平靜
“你在自導自演著一個悲劇,姍”。我說。
“有什麼關係呢,他給了我一個孩子,這就夠了。”
“你沒有試著找他?你應該去找他的,為了孩子。”
“我一直都在尋找,我一直期待著有一天他能陪我和孩子看一場煙花。”姍的眼神充滿著期待,她為了那個男人付出了女人的一生,她毫無怨言,而她所希望的僅僅隻是能和他看一場煙花。
“就這樣?”
“就這樣。”
……
當我試圖以一個局外人的思緒去體會她的憂傷的時候,一把被磨得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的插入胸口,疼痛瞬間轉化為一種酸酸的介質,通過神經的傳輸麻木了整個麵部
淩晨兩點,我送她回去。我走在她的右手邊,沒有言語。我始終不懂,當一個女人在訴說著自己帶有傷痕的青春時,可以表現的如此的平靜。
或許,她妥協了,並認為在命運麵前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就像她所說,這是她的宿命,她毫無怨言。
我隻能這樣理解。
周圍是一片暗沉沉的灰色,果然,夜是灰色的。那種灰像是一張長期失眠和抽煙過度人的臉。我們被夜包圍,被命運包圍,被任何一種稱得上恐懼的東西包圍,我們跪地投降,我們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