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已經多久沒有給一個女人說晚安了？
小的時候母親坐在床頭對我說，晚安。然後親吻我的額頭。漸漸的，這個詞變成了一個習慣。就像很多小孩子必須聽著大人講完童話故事後，才能乖乖的入夢一樣。
有一天母親帶回來一個男人，她對我說，布溜，這是你父親。我沒有理睬眼前這位男人，我不屑一顧的從男人身旁走過去，走進自己的房間，狠狠的關上門。後來我聽見房門被踹開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回頭，那個男人的拳腳忽的一聲就過來了。我清晰的記得那是張青色的臉，他的拳腳無休止的落在我的身體上。母親衝過來用身體把我包圍著。她淚流滿麵的看著那個男人
他是你兒子，他是你親生兒子，求你不要再打了。母親在哀求
男人發瘋般的摔碎了他所有能看見的東西
那個男人說，他不是我兒子！
那個男人說，我沒有這樣的兒子！
我的親生父親說，我不是他的兒子。那一刻，我沒有眼淚，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勝利了。
男人帶走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留下了一個破碎的家和蹲在角落裏的我們。
那一晚母親喝了很多的酒，我就站在一旁看著。她每喝一口酒都會看過一眼，她的顏容被潮水淹沒。
我在QQ上對姍說這些的時候她一直沒有回複，但我知道她在傾聽
後來呢？她問
後來母親終於瘋了，並在一個沒有星光的夜裏自殺。割腕自殺。鮮血染紅了整個房間。
你沒有救她？
我也想，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母親緊緊的抓著我的胳膊，她對我說對不起，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可是姍，你知道我對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晚安……
布溜，你不像是個會傾訴的人
是啊，你也不像
但為什麼你會對我說這些？
因為相信
和和
和和
……
你知道從認識你的那天算起到現在有多少天了嗎？我問她
多少天？
加上今天整整有一個月了。
你為什麼算得那麼清楚？你喜歡我？
沒有，我不相信愛情的，我對時間很敏感，因為它腳步走得太慢，太容易被人記住。我說
哦，那我們去喝酒。姍提議
給我個理由
就當是慶祝我們認識一個月吧
好的，樓下見
樓下見
5
其實城市裏是看不到真正的黑夜的，城市的夜是灰色的。燈火通明的街燈把昏暗的餘光給予了城市的每個角落和缺口。其實城市裏也並無白天黑夜之分，我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睜開眼睛就是天亮。時間的差別變成了白紙黑字的規定，所有人把它當成法律一樣去遵從，準時起床、吃飯、上班、休息、死亡。
“這一切都是宿命。”姍說
“死亡也是？”
“是的，有些人注定要死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上帝把每個人的命運都用白紙黑字陳列出來，包括死亡。”姍將杯子裏多餘的酒精一飲而盡，她喝加冰的威士忌，她眼睛裏有潮水在起伏。
“姍，你總是讓我猜測。”我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然後吐出，姍的臉在那團濃濃的煙霧後麵變得模糊不清。
“我愛過的那個男人一直都隻抽一種牌子的香煙，他是一個感情專一的男人”姍看著我指縫間的紅雙喜說：“也是這個牌子”
“是嗎？真巧啊。”我笑
“恩，真巧。”
“你沒有找過他？然後告訴他你有了他的孩子？”我問，我一直對這個女人充滿著疑問
“沒用的，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我不是那種打著孩子的幌子去強迫一個男人和我在一起的人。”姍說
“你很殘忍，姍……”
“怎麼說？”
“你犯了個錯誤，卻使得三個人去飾演一個同樣的悲劇，那個男人、你的孩子、還有你自己。你要知道，這對他們都不公平，不僅僅是你”
“你在說我自私？”姍臉上有責備的神情，潮水在她眼底泛濫
“是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懂得！你不是我……”姍終於開始哭泣，她就坐在那裏哭，冷冷的看著我哭，潮水淹沒了她的容顏，稀釋了她綠色的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