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氣氛頗有些緊張,同學們有喜有憂。

快放學的時候,大家糾結的情緒才漸漸鬆弛了下來。

放學鈴剛響起,小緣為首的幾個女同學興奮不已地聊了起來。

緊接著,她們把坐在窗邊的幸圍了起來。

“為了慶祝,我們商量一起去吃晚飯,然後再去卡拉OK。”

“恐怕我去不了,今天不行。”

幸把頭傾向一邊,再次小聲地說著抱歉。

“我先回去了。”

女生們麵麵相覷,對幸的舉動有些費解。

“難道她考的很糟糕?”有人猜測道。

幸已經聽不清身後教室裏同學們的熱烈討論。

她小步跑下樓梯。

本來,她很想和女同學們一起去打發今天剩下的時間。

卡拉ok是個能讓身心放鬆的好去處,雖然她隻會唱幾首歌。

不過,不行。

快下課的時候,幸和其他同學一樣,不能專心致誌地聽課了。

她用一隻手撐起下巴,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她看到秀一叔叔的車停在不被人注意的街角處。

一出校門,跳躍著過了馬路,幸鑽進了秀一的車裏。

在秀一眼裏,幸總是充滿了活力。

“嗨!”因為沒有撐傘,幸邊撣水珠邊問候秀一。

秀一用低沉的聲音和她打招呼。

幸直率的問道:“你怎麼來啦?”

秀一笑嗬嗬地說:“辦完事剛好在附近,趕上你放學的時間就來接你了。”

他相當喜歡幸,他感覺自己對這孩子有著特殊牽掛。

“你喜歡上學麼?”

幸聳聳肩,“上學倒不錯,盡管他們教學的方式很傻。”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說呢,反正就是很零亂地什麼都教,老師講課都是東拚西湊的。”

秀一饒有興致的追問,“期中考試成果如何?”

幸第一次犯了嘀咕,“秀一叔叔,是專程來考核我成績的麼?”

“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我確實是有興趣知道。”秀一老實說。

“自己看吧!”說著幸把各科考卷遞了過去,話音裏充滿的孩子式的怨氣。

“這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地理、物理……看起來理科的成績都很高。”

“數B、數2和化學都是班裏的最高分。數學是我最喜歡的科目。”幸的臉又一次露出光彩,“我認為數學很美妙,數字也很美妙。”

“這麼說古文是你最討厭的科目了。”秀一被逗樂了,“16分。”

幸的臉騰地紅了,“古文對我來說是很吃力。”

“這怕什麼,你秀一叔叔我上學的時候經常考不及格的,每次都挨你葉子阿姨的臭罵。”

幸高興得咧嘴大笑,之後又突然變得令人無法捉摸的平靜,她說:“看來葉子阿姨真的喜歡你。”

這句話讓秀一感到溫暖。

“好了,別再想考試成績了,今晚還是照例一起吃飯怎麼樣?”

秀一示意司機開車,幸拉突然拉住他說:“麻煩十字路口往右拐。”

秀一疑惑地說:“我們不應該回家麼?”

“我想要先去趟秋葉原。”

“去接祐二?他這會兒還沒下班呢!”

“不是,我有別的事。”

“搞什麼這麼神秘?”秀一不再追問什麼,吩咐司機去新的目的地。

車子右轉之後,快速地行駛了一陣子,在適當的地方停車開門。

“你先回去吧。”幸說。

“不用等了?”秀一問。

“恩,可能要一會兒呢。”

“那好吧,晚些見。”

嘴上雖然說不是專程來見祐二的,幸還是先去了祐二工作的店。

這個時間店裏沒有多少的客人,櫃台後的年輕男子正埋頭用手機發簡訊聊天。

“請問北島在麼?”

對方聊得入神,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此時,一個身材瘦削,極其女人氣的小個子男人走了過來。

幸上次來的時候見過這個人,他是負責的經理,她立刻叫住了對方。

同樣的問題她又問了一遍。

“真素(是)抱歉,你哥哥不在店裏。”經理說話的聲音高得像假聲。

手機男也抬起頭說:“沒錯沒錯,和一個高個子的大美女出去了。”

經理掃了一眼手機男,像是責怪他的無端插嘴,然後用恭敬嚴肅的神情對幸說:“你要找他們不難,就在旁邊的快餐店裏。”

幸點點頭,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謝謝,打擾了。”

幸走進快餐店,因為是位於電車站旁邊的店,人不算少。

幸私下環顧一番,很快就在靠窗的地方找到了祐二。

他對麵坐著一個年輕女人。

幸站在那裏沒過去,她在琢磨他們在說些什麼。

就她看來,他們談話的氣氛很奇怪,這真是非常奇特。

應不應該過去?考慮這是不是聰明的做法。

——幸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

幸想起了自由之丘,還有坐在車裏望著這個女人時祐二的表情。

“祐二!”幸叫道。

“幸。”

祐二平靜地看著她,並不吃驚,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

他閃身一旁,讓出一個位置讓幸坐下。

“嗨,我是藤原佐和子。你是幸吧,我可以叫你幸麼?”對麵的女人主動和幸打招呼,她的聲音清晰、犀利,“經常聽祐二提起你,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

幸沒有開口。

這個叫藤原的女人觀察著她,幸暗忖:好銳利的眼睛。

祐二做了一些必要的反應,他用閑談的方式引入他認為適合的話題。

“你怎麼來了?”祐二問。

“我來買東西。”

“怎麼下著雨還到處亂跑,期中考試成績怎麼樣?”

幸一臉鄙夷,“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我自己認為考的不錯。”

“什麼叫你認為……成績單呢?”

“沒帶來,你自己回家看吧。”

幸從座位上躥了起來,她宣布道,“我先走了。”

她轉身向藤原佐和子鞠了躬,然後就從那兒走開了。

“沒想到你妹妹竟然這麼聰明漂亮。”佐和子說。

“你喜歡她嗎?”祐二問。

“噢,喜歡,她很有趣。”

“可惜性格不怎麼地,總是和我鬧別扭”

佐和子露出迷人的微笑說:“你不了解,這個年紀女孩子的心思。”

祐二歎著氣說:“是啊,最近越來越不了解她在想什麼了。”

“也許是戀愛了吧。”

“戀愛……嗎?”

佐和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電話答錄機顯示有留言。

她按下播放鍵之後,提示音響起:

“是媽媽,最近你怎麼樣?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呀……上個月,你父親的忌日的時候,我去看他了。我告訴他,明年,我們母女兩個人一起去……上次跟你提過的相親的事,你也要考慮一下了,你年紀也不小了……”

電話掛斷時,像是還沒有說完。

聽到電話留言裏的內容,佐和子不免有些心酸。

她知道母親是在關心自己,可還是鼓不起勇氣,打一通電話過去。

這時候,隻有繼續逃避了。

佐和子坐在了電腦前,習慣性的打開了DeathMark的網站。

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死神代理人的熱潮沒有前陣子那麼熱火朝天了。這段時間,並沒有新的自殺事件發生。網站的訪問量銳減,在網站上留言想要自殺的人也減少了。

佐和子在這個網站上花了不少時間,卻像是白費力氣。

她漫無目的地瀏覽網頁,一個附帶的廣告跳入她的視線——是女性穿品的內容。

佐和子想起來今天偶然見到了祐二的妹妹。是不是應該買個見麵禮,認真的去見個麵?

她想和這個女孩相處融洽。佐和子點擊了鏈接,想著挑選什麼樣的禮物合適。

——祐二說過他妹妹喜歡馬。

突然間,屏幕閃了一下。

正在瀏覽的頁麵也變得模糊起來。

緊接著,從屏幕最上發出現了雪花點。

怎麼搞得?難道是電腦壞了。

佐和子又點了幾下鼠標。

雪花點越來越多,從屏幕的最上麵不斷的散落下來。

慢慢的,畫麵變成了黑色。

隨著整個屏幕變成深黑的闇色,房間也跟著暗了下來。

恐怖的氣氛,不安的心情……

佐和子覺得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大概過了30秒鍾,屏幕上出現白色的文字。

——你想自殺嗎?——

又過了5秒鍾,重複的文字不斷出現。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你想自殺嗎?——

這是怎麼了?電腦不受控製,佐和子吃驚地盯著屏幕。

{渴望嗎?變得強大}

{渴望嗎?愛}

{變得強大、愛、渴望}

{渴望嗎?情欲}

{渴望嗎?被愛}

{變得強大、愛、情欲、被愛、渴望}

{有這麼多yu望,你還渴望死亡嗎?}

這不斷在屏幕上滾動的文字,加強了寒意的存在。

佐和子覺得一陣惡心。

——想死的yu望難以壓製麼?——

——對宿命的束縛感到——

——絕望嗎?——

——痛苦嗎?——

——佐和子小姐——

——你想自殺嗎?——

——追隨你的父親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佐和子才從這無比的驚恐中恢複過來。

屏幕上的畫麵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還是她剛剛瀏覽的網頁。

她想努力搞清眼前的發生的事情。

父親——自己為了“父親的自殺”的事情惶恐不安,以前自己從沒對任何人講起。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一個人!祐二!

5

吃飯前,重本坐在沙發上拿著筆記本翻看,瀏覽自己記的一些東西。

他想起了佐和子的那份非官方“自殺者”名單,說實話他沒有佐和子那麼樂觀,急於下結論是什麼連環殺手或者更大的陰謀。名單上的自殺案件警方都調查過了,沒查出來什麼名堂,所有的醫學證據都指向自殺,如果不是因為那份名單,可能沒人會再去多看這些案件的檔案一眼。

荒木美咲的案子是偽造的自殺,可凶手沒給警方留下有用的線索。鑒識課和科學搜查研究所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從被害人的電腦裏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還在他沉思的時候,嘭!一團毛球跳到了自己的腿上,原來是“胡桃”。

胡桃是重本家養的一隻母波斯貓,身體豐滿,一身灰白色相間的茸毛,兩隻眼睛顏色不同。它肆無忌憚地在重本的腿上臥了下來,調整了舒適的位置呼呼大睡起來。

重本想起了年初的時候,為了準備去熱海休年假,他曾信誓旦旦的要進行鍛煉恢複體形。當他站在跑步機上的時候,發現器械的安全閥不見了。安全閥是連接在跑步者身上的感應器,為的是保護跑步者從器械上滑落設計的緊急關閉裝置。重本當然用不到這玩意,可沒了安全閥機器也轉不起來。

以他多年的經驗,他鎖定嫌犯是內鬼。

胡桃一直對安全閥上的黃色繩帶垂涎欲滴,該死,他早知道這點。雖說可以考慮其他措施暫時替代安全閥,比如膠帶。但重本是個完美主義者,他pass了這樣的選擇,這麼做絕不是給自己無法鍛煉準備借口,不,他不能壞了刑警的名聲。

重本開始對房間進行地毯式搜查,這花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而結果是一無所獲。

女兒建議他放棄,因為這世界上胡桃是藏東西和找東西的絕世高手。妻子的印章、女兒的鉛筆,家裏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東西找不到,這隻貓藏的東西你永遠也找不到。但隻要你有足夠的耐心,未來的某一天它會把東西找出來還給你。

從熱海回來的某一天,妻子把丟失的安全閥交還給了重本。

“你在哪裏找到的?親愛的。”

“我看見胡桃在地上玩,就撿起來了。”

重本轉頭狠狠地盯著卷曲在女兒膝蓋上的胡桃,仿佛在質問:“你這家夥到底藏在哪裏了。”

女兒也看出了他的想法,說:“其實這東西一直就在房間裏,你找的思路不對,所以看不到罷了。再說,這種事要交給專家,對不對胡桃?”

重本突然像是領悟到了什麼,自然自語道:“思路不對,也許讓‘專家’”試試?”

不顧打斷胡桃的美夢,他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接下來,他撥打了幾個電話,他決定給這個奇思妙想一個機會。

盡管重本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會被同僚當做是傻瓜一樣嘲笑,但當他見到川添健太時,幾乎有點灰心。這個戴著黑邊眼鏡的少年,也就比自己的女兒大一、兩歲。雖然這些年負責電腦、網絡的技術人員的年齡都趨年輕化,可這個孩子能有多厲害,能否算是‘專家’?重本心裏也沒底。鳴海翔曾經篤定地說他的好朋友是電腦高手,也許不能小看這些年輕人。重本不準備打退堂鼓,中國有句古話:“既來之則安之。”

健太領取了臨時進出的工作牌,立刻被帶到了警視廳科學搜查研究所的專業設備前。

一坐在電腦前少年全神灌注,重本看著他鍵盤如飛。

健太時不時的發出歎息。

“怎麼樣?”

“你們之前做的事,百分之九十是在浪費時間。”

“抱歉我對電腦不太懂,也就是發發郵件的水平。”重本說。

“這需要些時間。”

重本起身離開,讓少年獨自工作。

穿過走廊的時候,聽見有人議論:

“真是自命不凡的混蛋,他以為警視廳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重本君從哪裏找來這個目中無人的野小子,玩了兩天電腦就覺得自己是天才了!?”

重本沒把這些人的非議當回事,雖然他最初並不指望能從電腦裏得到些什麼東西,他還是覺得值得一試。

傍晚,重本接到電話,鳴海正弘說他就在附近,約重本吃個晚飯。

重本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約在石桌餐廳——櫻田路上的一家牛排館,它吸引不少警視廳的警察們經常光顧。重本要了份牛排。鳴海點了盤什錦烤肉,菜沒上齊之前,他們兩個就喝掉了兩杯啤酒。

“你的案子有進展了嗎?”鳴海問。

重本想想。“沒有。”他回答。

“那怎麼看你今天這麼有興致?”

“不是有興致,是有感慨啊!”

“什麼?”

“感慨自己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怎麼一點不像你重本君說的話。”

“老埋怨現在的年輕人自大無禮,其實我看眼下的年輕人有這樣自傲的本錢啊。”他喝了一口接著說,“今天我請來了一個高中生,幫我們檢查一個被害者的電腦,那機子技術部門查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什麼,他在電腦前坐了差不多兩個鍾頭,就給他找出來了隱藏了一部分的文件。還說這機子原本就有漏洞,留了後門,外人可以遠程控製,你懂我的意思麼?就是說凶手也可能直接通過電腦接觸受害者。說什麼隻要電腦沒防備,不需要很高的技術,就能做到。雖然還不知道找到的這些信息是否真的能夠有用,可已經讓我大跌眼鏡了,我感慨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鳴海點點頭。

“對了,鳴海前輩,我要告訴你你不要吃驚。這個人還是你兒子給我推薦的。”

“翔?”

“恩,是的。這案子最早還是你的兒子和他的幾個朋友提供線索的。”

重本簡要的講了自己與鳴海翔的那次見麵,不斷的誇獎著翔,說他給自己留下的好印象。

“讓我好像看到鳴海前輩年輕時的樣子啊!”

鳴海隻是邊聽邊吃,臉上也沒有更多的表情,似乎兒子的事情他並不關心。

“其實我這次約你出來,是想你幫我調閱一份檔案,十七年前的。”

[1]巢鴨:著名商店街,多為老年人光顧,所以有“長者的原宿”之稱。

[2]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Plath,1932—1963)美國自白派詩人的代表。1963年2月21日,她在倫敦的寓所自殺。她與Anne*ton:安妮·塞克斯頓是摯友,兩人在詩作裏互相傾訴自殺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