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差(2 / 3)

後來雨默拉著桌子到後排來了,說是要陪著我。我像個隨波逐流的無根水草,隨水漂泊的路途中,他拉住了我,用自己欲斷的根承載著兩個人的夢想。我總覺得有一天,他會被我拉得連根拔起,一起放逐。

從前排到後排的同學幾個同學都被班主任訓了一頓,拉著桌子向前排移去。走到雨默身邊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就直接過去了,雨默像個透明人被冷冷的擱置在那裏。即使不奢望他會關心,也不必做的這麼明顯吧我看到他臉上的憤怒表情,他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地寫著什麼,忽然一用力,紙上就咧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像嘲諷的笑。班主任再一次將溫差拉的這麼大,隻因為成績的差別。我沒有憤怒隻是傷心。這就是我們小時候日日頌揚的“靈魂工程師”啊。

後排的嘈雜讓我心煩意亂,上課永遠有細碎而綿長的說話聲,有吃東西清脆的聲音,這是個沒有希望的地帶,甚至連約束都不再有了。

隻是在這個自由的地帶中我卻漸漸迷失方向。麵對越來越陌生的粉筆字,我習慣了將耳塞塞入耳朵裏,伴著流行樂傷感的曲風,一次又一次頹廢,一次又一次頹廢,一次又一次彷徨,一次又一次無助且無奈地笑。那些曾經的夢想被一一折斷了,“哢嚓哢嚓~”斷裂與撕裂的聲音在心裏回蕩,激起不舍的痛。

我可以說出很多歌的名字,回哼很多歌的旋律,回記得很多歌的歌詞,卻忘記了老師說話的聲音,忘記了曾經努力背過的名篇詩句。我然後再努力地去記,努力地去做題,在矛盾中掙紮,仿佛在分裂。

我一遍一遍地問雨默:“我能考上大學嗎?”“會的,一定會的,我們到時要用鄙視的眼光殺死班主任。”他抓住我的手,暗暗用力。表情堅毅而鎮定。我像個走在漆黑胡同裏的人,看不清前麵是什麼,我需要有個人告訴我前麵是光明,我才有走下去的勇氣。他一次又一次給我前行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卻被老班冷漠的眼神一次次封殺,掙紮著,走向前麵虛無的光明。

“我們能考上大學嗎?”雨默眼神紅紅的問我。我愣住了,曾經堅毅的臉上如今隻剩下蒼白。“會的,一定會的”我臉上強裝的表情一如他以前的堅毅。隻是堅毅的背後,我卻感到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承載著我們的頹廢.絕望和眼淚。這種表麵的堅毅被時間一點點撕毀的時候那些灰暗的東西就會向我們湧來,像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地把我們給毀了。我為這種想法感到恐慌,卻又異常深刻地感受到它是真的。

雨默說他的母親死了,被車撞死的,肇事司機一溜煙地跑了,什麼都沒管。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擊。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女兒在一中上學,明年就考大學了。”“一中。不錯啊,那可相當於一隻腳踏進大學校門了”,假期裏母親就是這樣在別的讚美中安靜卻驕傲的笑。隻那悲哀的成績卻像一個大洞,補也補不完的洞,漸漸的透支著母親的驕傲和我的自信。

雨默盡力平靜地說出那個噩耗,可我還是看到了從他臉上滑下的淚水。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我的心裏有什麼東西好像“哐當”一聲碎了。他悲傷的轉過頭,揮手讓我走開。他沉默的背影好像擱置了整個世界的孤寂。這個喧囂世界好像被冰封住了,曾經的熱烈轉眼化為了刺骨的悲涼。

他開始想換了一個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頹廢。每天在日記本上寫著什麼,經常寫著寫著淚就落了下來。我看到他的書上開始貼滿了頹廢傷感的非主流圖片。那些悲傷孤獨的畫麵像他心裏留下的深深的暗影。我卻不知道怎麼勸他,他臉上的絕望表情讓我越來越恐慌。他說他失眠了,我陪他去買安眠藥,看著那小小的白色藥片,我忽然很擔心,害怕他有一天會靠吃安眠藥來擺脫這個冰冷的世界。

那些發下來的試卷都被他丟到了垃圾簍裏。我靜靜的撿起它們,像他以前為我鋪平卷子一樣,折好它們,放到他的桌上。他說:“你不用白費力氣了,我不想學。”“我隻想你記得,你說過我們要考同一所大學的。”我說完卻感覺到我在把他往絕路上逼,有一天我也成了隻知高考不去理會他人感情的混蛋。看著他冷漠絕望的表情,讓我感到窒息。

他一如既往的將試卷丟到,我一如既往的去撿回來。我深知那些承載著我們的夢想,在他人看來是一堆廢紙的東西,丟掉了再去找老師要要忍受多少輕蔑的目光。雨默也許真的受夠了。終於有一天,他把我折好的試卷撕了個粉碎,扔到我頭上,大吼:“說了不讓你弄,你別管我!”伴著紛亂掉落的紙屑,我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很多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我轉過身不讓他看到我的眼淚。“嘩啦”我聽見書本掉落得呻吟聲,他狠狠地捶打著桌子。我沒有回頭,大家又開始學習了。他該發泄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