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差
我把卷子攢成一團,狠狠地丟在了桌子上。聽它發出“嘭”的一聲,就沒有了生息,就像被紮破的氣球,受了委屈卻無力發泄。又考得不好,已不知是第幾次了。這個是早已料到的結果,卻依然讓我感到絕望排山倒海地湧來。
上高三了,以前無數次念叨的黑暗生活還是不緊不慢地來了。大學不僅僅是一種美好的憧憬,它開始像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轉過頭看雨默,他的試卷平整的鋪在桌上泛著慘白的光。他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身體像個雕塑般靜止著。看得我有點心酸的感覺,卷子上的那個鮮紅的“60”像身體裏流出的一道道絕望和無奈無奈交織的血液。
“150分的題,能讓你們考出這樣的分數,想想多少有點驚世駭俗”發卷子的時候,班主任就是這樣帶點嬉笑的諷刺。我轉過臉去,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想調節一下心情,可眼淚還是啪嗒一下落了下來。
當一次次的努力化為了泡影,當日漸靠後的名次貼在了教室的牆壁上,當老師的臉漸漸由關心變為冷漠,我終於沉淪了。那時的雨默跟我同病相憐,我門倆個像被世界遺棄的孩子,在沒有溫暖的地方用心酸與寂寞彼此安慰。答應做他的女朋友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一陣子,然而最終走到了一起。也許是對應試考試的偏激,也許是對老師日漸冷漠的不滿,然而更多的是因為一個人孤獨想找個人陪,帶著一點發泄,一點的同病相憐,我們就這樣走進了老師口中的“萬劫不複”。
那時的他對我說:“我們要考同一所大學,我們要一起離開可惡的高中,要永遠在一起。”那時的我們像倆個天真的小孩子,天真的以為所有的努力都會有收獲,天真的以為夢想的路並沒有坎坷,天真的以為世界上真的回有萬事如意。那時我麼是倆個懵懂的小孩子,生活在那樣的單純年代。盡管那時是高二,可和高三的思想似乎差了一光年的距離,遙遠得不象自己,無法跨越。
一到高三,思想像斷裂一般,沒有過渡期。我們一下明白了優勝劣汰是千古不變的法則,明白了對著流星許願是一種最沒有意義的對無奈的嘲諷,明白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明白了高考就是把你推到高處考驗你是掉下去還是爬上去,明白了.........殘忍的思想蛻變,沒有任何準備的,就走到了懸崖邊上,搖搖欲墜。
昏暗的高三,昏天暗地的忙碌,很認真地學習,每個人都一樣。並不是每次努力都會有收獲,可是我們卻依然在努力地學。像是搖尾乞憐般等待著上天給我們一絲憐憫的收獲,哪怕一點就很知足。可是沒有。一次次我們像過聖誕節時把襪子掛在床頭的小孩,第二天滿懷期望地去打開,卻隻有大團的看不見的摸不著的空氣在裏麵遊蕩。
失望久了也開始像新疆地區的晝夜,拉大了溫差。那些精英才子們開始像真正的祖國花苗,沐浴著柔和的光,他們注定會有沉澱的收獲吧,而我們卻像是黑夜在冰冷溫度裏垂死掙紮的幼苗,越來越弱。
高三,注定頹廢和壓抑的時代,隨著一次次的考試,希望日漸損耗,失望日漸加深。像個經曆過無數次失敗治療的病人,在絕望中沉溺不知自己還能支撐多久。高考像劑藥,帶給我們起死回生的希望但我們也知道它的副作用足以把我們給毀了,注定冒險,卻選擇了義無返顧地奔去,也許,我們根本沒得選擇。
雨默走過來,攤開我攢成團的卷子,鋪在我的桌子上,用手用力地摸平,對我說:“要一起考大學的,這是我們的約定,有努力就會有成功,加油!”他臉上的笑卻讓我覺得蒼白無力,喉嚨像被什麼噎住了,卡得慌。我低下頭,不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水。聽他轉身離開的聲音,一種龐大的孤獨感襲來。
排位了。
熙熙攘攘,桌子拉動的“吱吱”音,大家嬉笑著沒當回事。隻是我的位子被調到了最後一排,雨默在第一排。雨默沉默地幫我拉著桌子,偶然間說句:“我不想在那裏,可老媽特意去班主任家拜訪了一下,說要給我個好位子。”他把“拜訪”二字說得很輕,我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含義。
陸續有前排的人拉著桌子到後排來,說是前排不適應。可我卻很想去前排。即使聽不懂,即使黑板上長長的英文單詞我隻能念出“A、B、C”,我依然瘋狂地想去前排,想逃離這片另人頹廢的空間,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高考壓抑下的悲哀。
“別去了,你也知道前排沒空,如果你努力學習,我會看到的,會想辦法把你調到前邊的。”當我對班主任說出我的想法時,他卻給我了這樣一樣毫無希望的答複。就好像某公司對投簡曆的人說:“你先回家等通知,有消息會通知你的。”前邊幾個空空的位置仿佛有人坐在那裏,像皇帝的新裝,隻是我這個愚蠢的人沒有看到,而班主任是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