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大致的用眼掃看下,發現沒有什麼讓他喜歡的書,正要走開,突發現攤子的內側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有幾本很是破爛的書。他讓攤主把那幾本書給他遞過來,一本是杜甫的《杜工部集》,一本是《道德經》,其他的有一本是《陶淵明集》,和一些魏晉時的詩句。黃裳不怎麼喜歡陶淵明的,他以前每聽到人提起陶淵明,便會說一個人窮到了連自己孩子都養不起的地步了,竟還有什麼閑情去吟詩,他的詩中既關心百姓,卻又棄官而隱,讓蒼生處於苦難之中。看來他的詩實在是虛的很。但他是極喜歡杜甫的,雖為儒生,卻又好黃老之學。他翻了翻杜甫的集子,又去翻《道德經》。
他突然發現這本《道德經》比平時的要厚了好多,這書是手抄的,頁麵甚是殘破,他翻看了幾頁,原來是有人在每章都做了注,還有一些個人物圖譜,看著那些個圖像的人物動作很是怪的很。本來自古給《道德經》作注的何止千百,但用圖譜作注的卻不常見,黃裳從小就喜歡這道家的東西,他六歲就把《道德經》背了個熟爛,平時亦按照道家的方法修身健體,他雖看來文文弱弱的,其實身體比平常之人更為強健。攤主見黃裳喜歡看這本書,便說道“我也不知道何時入的這書,打我看見這書就已經這個樣了,平時也什麼人去理它,也沒有什麼人看的懂。隻要公子買上任意的三本書,我便送與你了。”黃裳想了想,便撿了本杜甫的《杜工部集》,一本歐陽修的詩詞集子,一本《南華經》,帶著這那本《道德經》一並揣在懷中。
他見天色漸晚,便要往回走。正在這時,突見遠處一片喧鬧,原來有一人騎一匹馬向他的方向狂奔過來,幸虧這時街上人已不那麼多,要不然定會有人傷殘。黃裳正想著是何人竟如此的囂張,這時馬兒已經跑近了,黃裳看到原來竟是今日在亭中遇到那黑衣女子,那女子拚命的打著馬匹,並沒有看到黃裳,待到離廟門書攤大概四五仗遠的時候,突然有一人攔住了馬匹,黑衣女子趕緊勒緊了馬嘴,發現竟是今日在亭中見到的那書生,於是便罵道“怎麼又是你,你快點滾開,耽擱了我的事,我用劍劈了你。”黃裳打了一個揖,說道“姑娘竟還記得在下,真是好的很,姑娘慢一些,別踏了旁人。”那黑衣女子向身後看了一眼,很不耐煩的說道“你到底滾還是不滾。”黃裳正要開口,忽看見遠處有幾匹馬向這邊跑來,嘴裏還罵罵嚷嚷的。黑衣女子立刻打了馬一鞭,那馬兒受痛向前衝去,待到黃裳旁邊的時候,黃裳突然感到有人把自己提了起來,竟是那黑衣女子把自己提起放在了馬背後麵。黃裳吃了一驚,心想這女子看起來柔弱的很,卻有這般的力氣。黃裳雖騎過馬,但從來沒有敢騎這麼快過,他怕一不小心從馬上摔下斷了胳膊腿,於是緊緊的抱著馬鞍,一動也不敢動,大約跑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出了城,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一片荒野,黃裳爬在上麵實在受不了了,肚子壓的發痛,便大叫著要下來、
那黑衣女子也不理他,隻顧往前繼續跑,又過了一會,馬兒跑累了便停了下來。那黑衣女子撲的把他推了下來,黃裳不提防,一下子摔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口中說到“你。。你怎麼這般無禮”那黑衣女子也翻身下了馬,看了他一眼說到“你敢說我無禮”說著便往黃裳身上打了一馬鞭,又道“今日我便要殺了你這不知好歹的腐儒,。”黃裳不驚,道“姑娘為何要取在下性命,不知在下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姑娘,也請明示。”那黑衣女子冷冷的說道“讀孔家的書的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和那姓孔的一個德行,將來也考不上科舉便罷,考上了也會是個危禍蒼生的狗官,我今日便先替大宋百姓除了你這一害。”黃裳苦笑了一下說道“天下讀書人何止百萬,姑娘怎麼能除的盡,讀聖人之書有何不可。”那黑衣女子當然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這幾個月不斷的遭到孔家的不斷追趕,甚是厭煩,連帶著讀儒學的書生也討厭起來,可是嘴裏亦不示弱說道“我說該殺就是該殺,那些個貪官汙吏哪個不是讀聖賢書的,你說貪官汙吏該不該殺。”黃裳又是苦笑道“貪官汙吏是該殺,可也不是讀聖賢書的都是貪官汙吏啊,就拿本朝的寇準,司馬光等重臣,也是讀聖賢書的。”那黑衣女子頓了一會,語氣弱了些說道“好,今日我便饒你性命,如果你將來是個貪官我便一定饒不了你,你快點的滾,別礙了我的眼。”黃裳見有生還的機會,忙爬起身,向那黑衣女子打了一揖,起身便要往回走,剛轉身,忽然聽見“撲”的一聲。
黃裳忙轉過頭,一看那黑衣女子竟暈倒在地。他連忙上前扶起那女子連聲叫了幾遍,卻沒有什麼反應。黃裳忙用手探了下呼吸,發現呼吸比常人要弱了很多,黃裳這時更是奇怪,剛才這姑娘還是好好的,在廟門還能單手把自己提在馬上,這時不知怎麼就變的如此的虛弱了。黃裳心裏甚是矛盾,心想如果留下,這姑娘性情不同與常人,萬一醒來再來殺自己該如何是好。可是就這樣走了,留一個姑娘在這荒野之中,如果有個什麼不測,自己會自責一生的。當下歎了口氣說到“你若醒來要殺我,那也是我命該如此。”當下,便在附近找了一個小山洞,取出火折子生了一堆火,又出去找了些野果子充饑。
黃裳吃完果子,心想這姑娘不知病好了些沒,便又去用手去探了下她的鼻孔,這一探不得了,發現呼吸竟又弱了幾分,用手背碰了下那黑衣女子的手竟是冰涼。他不禁一陣驚慌,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便把那女子摟在懷中,他感到這女子身上尚有餘溫,身子軟的很,還有一陣的女兒的香味,心中不禁一陣的慌亂。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黃裳感到那黑衣女子動了下。發現那女子竟已經醒來,輕聲的說道“你怎麼沒走,我衣衫裏有一個青瓷的瓶子,你取了給我吃。”黃裳忙向那女子腰間摸去,果然有極硬的東西,便拿了出來,原來是個小包袱,裏麵有幾個不同的小瓶子,其中果然有一個極其雅致的青瓷小瓶,打開瓶子就聞到一陣的香氣,裏麵有七八顆藥丸,他倒出一顆,抬起黑衣女子的頭用水把丹丸順了下去。這時那黑衣女子咳了幾聲便又暈過去,黃裳就這樣的摟著她昏昏的挨到了天明。
“啪”一聲,黃裳感到臉上一陣的酥疼。睜眼一看,那黑衣女子竟用眼睛冷冷的看著他“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虧你還自稱讀書人,竟這般的無禮。”她說話的聲音仍很是虛弱,卻比昨晚好多了,可見那丹藥卻也頗具奇神效。黃裳連道“昨日我正要離去,可見姑娘突然暈倒,在下不能不管,多有得罪,請恕見諒。”可那黑衣女子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我寧願死了也是不願你這般的,今日卻定要殺你。”說著喘息著又想去摸腰下那劍,黃裳連忙說道“如果姑娘要殺在下,我便等死便是。”於是便閉上了眼睛,伸了脖子等死。那黑衣女子突然又道“哼,你想死還沒那麼簡單,本姑娘又不想殺你了,但你必需倚了我一件事。”黃裳見她不殺自己,忙道“別說一件了,就是一百件也行。”那黑衣女子有氣無力的說道“你隻要把我送到雲南的大理,我便饒你性命”黃裳一聽便有為難之色,他心想,我要往北走,你卻讓我往南行。那黑衣女子見黃裳麵露為難之色,便道“你走吧我不殺你,我也不用你送了。”說著便要離去,黃裳心想既然已經這般了,這女子病厲害的很,隻要時間趕的緊也是來的及去考試的。於是便跟著出了山洞,說道“姑娘,我送你。”
黃裳把黑衣女子扶上馬,道“我先把我的行李從客店裏取來。”那黑衣女子說道“不知公子行李裏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黃裳道“也無甚東西,不過是幾本書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用具而已。”那女子現在的語氣已經不是那麼的冰冷了,她道“孔家的人正在四處尋我,這城是進不得的。”黃裳想了下說,可姑娘如果騎馬一路之上甚不方便,我去城中買一個馬車,姑娘在此等下,那黑衣女子也不吭聲,隻是點了下頭,閃身藏在旁邊的草叢中。黃裳便騎著這馬去了江州城,先是取了行李,然後在馬市上賣了馬匹,又買了一輛馬車和一些食物。
他趕著馬車順著原路到了那黑衣女子藏身之處,那女子見他趕來,便從草叢中走出。黃裳看去見她蒼白的臉上,唇色發白,柳眉細腰,黑衣飄飄,尤其那筆直的鼻梁顯的高貴冷豔,身子柔柔弱弱的甚是惹人愛戀,心想若是她的性子柔和點,若與此女終身相伴,一生也無憾了。黑衣女子見黃裳直瞅著自己,臉上一陣的發熱,也不言語走向馬車,黃裳連忙扶她上了馬車,自己趕著馬車,向裏麵說道“我知道姑娘沒有進食,所以買了些軟細的糕點和茶水,姑娘請用吧!”那女子說道“謝謝公子,如今卻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黃裳說道“在下姓黃,單字一個裳字。可不知姑娘芳名”那黑衣女子說道“原來是黃大哥,我姓段,名兮貞,大理人氏。”黃裳一聽她姓段想起自己在亭中撿到的那個玉牌,便從懷中取出那玉牌向裏遞了過去問道“不知這腰牌是不是姑娘遺落的。”段兮貞接過去說道“這是我父送與我的,卻也不知何時遺落的,竟讓公子拾了去,如若公子不嫌棄我便送與公子。”黃裳忙道“這如何是好,如此貴重的玉牌在下怎麼能冒昧的要姑娘的東西。”段兮貞說道“這本是極尋常之物,又是公子揀去的,便是送與公子又有何不可。”黃裳便道“那黃某就受之不恭了。”說著便接到手揣到懷中,又從身上拿出一個折扇,道“有來無往非君子,可惜在下家窮並無什麼珍貴之物,隻是這把折扇在下常戴在身邊,這便送與姑娘,請姑娘莫要嫌棄。”段兮貞伸手接住了那折扇說了聲“謝謝公子賜物”。黃裳本甚是奇怪,這女子的性情很是古怪,以前對自己冷冷冰冰,不是拿劍殺自己便是用馬鞭打自己。現在卻也如此的溫順,心中也未多想,隻認為可能是她身有重疾,性子便也平和了許多。
一路之上,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一陣。黃裳才知道原來她是在家中和父母慪氣而離家出走,在中原已經閑逛了數月。有一日她在泰山遊覽一番後,突然有了思家的心願,不過心想既然出來不如去曲阜瀏覽一番,正好離的不甚遠,便騎馬趕去。她見曲阜城池雖不大,但商業很是繁華,連當地的百姓都是彬彬有禮的,玩的很是愉悅。遊覽一番後便要離去時,在一個酒樓上有一公子哥很是霸道,硬要一名彈唱的女子陪其喝酒。段兮貞看不過去,便出手相助,誰知那公子的家奴功夫甚好,自己卻不是對手,可心裏總氣不過,見那公子身邊有一個極為華貴的盒子,於是搶了便跑。其實世家大族誰都難免會出現些不成器的子弟,即使出自聖人之門也在所難免,段兮貞打開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個形同娃娃的人參,當下離開曲阜,看誰知這家奴竟緊跟不舍,一直追到江南,終於在江州城外的小亭中截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