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息的河流10(2 / 3)

男人喝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香煙分來分去也空了盒子。二叔把爐子置在裏屋,格外的暖和,窗戶上凝聚了一層的小水珠。女人誇二嬸的衣服好看,二嬸笑著說,“別人送的”然後自己也用手摸摸衣服。“別在炕上坐著了,下去做飯吧。”二叔轉過頭對二嬸說,又對男人說,“今天中午在這吃。”男人說,行。

中午的陽光穿過寒冷的空氣,僅留下一絲的暖意,稀薄地照下來。窗戶上的玻璃發出淡淡的黃,足夠讓炕上的被子熱乎起來;大街上孩子們放鞭炮的聲音乒乓作響,孩子們驚嚇的叫喊聲肆無忌憚地擾動了明媚的上空;一座座的煙筒像一個個老煙鬼的煙鬥,噴出或輕或濃的煙;刺鼻的火藥味和做飯的濃香參雜在一起,鑽進歡喜的農村人的鼻子裏、沁入他們的五髒六腑。

都說過了年小孩子就長大了,小孩子可沒有覺得因為一個年就長高多少。小孩子慢慢長大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等老女人再翻出孩子去年夏天的衣服來看衣服都小了,才知道時間過的真快,孩子都有多半個自己一樣高了。小孩子也覺得老女人的白頭發多了起來,隻有老女人洗過頭的時候,才看不見白頭發。

又是一個夏天,老男人閑著沒事的時候還是去河堤上割草。小孩子還是喜歡跟著老男人套著牛車去河堤上。河裏的水總是那麼飽滿,小孩子跑到河邊扒光了衣服,在河裏麵紮猛子。老男人看他半天不上來,就在岸上大喊,“兔崽子去哪裏了?再不出來,可要挨揍了。”這時他一頭鑽出水麵,“我在這呢?不用擔心我。”小孩子從不遠的地方冒出來,老男人這才放心,但仍覺得不妥就說,“快上來,不要下水了。水下有小鬼。”小孩子不再信那個,說,“我是河神,不怕小鬼。”又一個猛子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這時的猛子更有力量,仿佛他就是河水了。

河流是天上扯下來的一條綢緞,是四季女人一麵狹長的鏡子,是田野中滋生萬物的血液。孩子們像是進入母親的懷裏一樣暢快。老男人依舊讚揚那裏的旺盛的青草,有了這樣的草牲畜才長得這麼壯實。黃牛在一旁邊嗅著味道邊貪婪的啃食,還不時地伸直了粗脖子“哞”地稱讚一聲。福才被拴在了家裏,怕它出去再咬人。

一群孩子在河裏就展開了比賽,比誰遊得快看誰先遊到河對麵,還比誰紮猛子時間長鑽得遠。偏偏他們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總有不會遊泳的孩子站在岸邊喊他們,“你們上來看,這裏有什麼?”水裏的孩子們都聽夠了那個孩子的謊話。那是城裏來的孩子,他也跟著老人來河邊割草。

城裏來的孩子穿得整潔幹淨,村裏的孩子跟他玩不到一塊去就結夥都不跟他耍。城裏的孩子不會下水,就隻好耷拉著手在河邊看他們在水裏鬧騰。城裏的孩子實在悶了就騙他們上來,起初還管用。但是村裏的孩子看遍了岸上的東西,也不覺得會有什麼稀奇的就不再理會他。

城裏的孩子經不起冷淡,老人又一直割草和其他的老頭說話顧不上他,他就生氣了。城裏的孩子在岸上撿大塊的土疙瘩拋向水裏,想看看能不能砸到他們,也算是報複了,就偏偏能砸中了。水裏的小孩子可不是好惹的,一個猛子紮到河邊,噗得冒出來,抓起水裏的一把黑泥就抹在了岸邊城裏孩子的臉上。其他的孩子看著小孩子厲害,就往岸邊揚水,弄得城裏孩子整潔的衣服都濕了。

城裏的孩子更是受不了這氣,仰起頭就大哭起來。老人聞見這哭聲,邊喊邊往這走,“你們幹什麼了?怎麼把我孫子弄成這樣?讓你們跟他玩,怎麼你們還一起欺負他了?”老男人知道自己的孫子又做壞事了,就氣衝衝地走過來,“你給我過來。跟人家道歉。你看你弄得人家的衣服,你賠得起嗎?”小孩子看見老男人過來了,一個大步就跑到了水裏麵。

“城裏人怎麼了?到底還是什麼都不會。他有本事下水啊,在岸上拿土疙瘩砸我們算什麼本事。”小孩子在水裏露出一個腦袋說,說完就到水下麵去了。

“你看看。我在這他們就這麼欺負他。我要是看不見,還指不定這孩子受什麼欺負呢?”城裏孩子的爺爺跟老男人說。

“別跟孩子一般計較,孩子都是鬧的嘛。來抽支煙。”老男人遞給老人一隻煙,說些緩和的話。

老人給城裏的孫子在河邊洗了把臉,把哭著的城裏孩子領到自己割草的一邊,遠離了那些調皮的玩家。“咱不下水,水裏有水蛭,水蛭喝人的血;水裏還有小鬼,專抓人的命。看著他們吧,早晚不是讓水蛭喝了血就讓小鬼抓了去。”老人就當騙人的話說出來的,也為了寬慰自己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