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孩子們穿上新衣服，桌子上擺著盛滿瓜子花生的盤子，茶壺裏天天續著茶葉，人們開始不出門坐在炕上等過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就順理成章地來了。年本身就是一種吉祥，人們在這段時間裏盡量都避免口角，否則一年裏過得都不會順當。男人跟老男人也不再別扭，老女人處處想著女人。
每一個地方都會過年，說的還是一樣的吉利話，臉上的表情也是大同小異；該吃餃子的吃餃子，該擺大宴的照樣少不得；晚輩給長輩磕頭拜年，長輩要給孩子們壓歲錢；過年不講究誰花錢花的多少，在乎的隻是一種歡快的氛圍。不管是大雪紛飛還是陰潮寒冷，人們雷打不動地半夜起來煮扁食放鞭炮。孩子們睡不著，就在院子裏大聲地喊叫，大人們不怪他們反而覺得熱鬧。這就是年，一個除舊迎新的日子，一個歡天喜地的日子。
午夜的餃子吃過後，孩子們有的熬不住就偎在炕上隨便蓋上一條被子就睡了，大人們有的一夜打牌，說說這一年的收成，每個中年人抽一支煙，屋子裏麵變得煙霧繚繞。婦人們聞慣了這種嗆人的味道，在炕上抱起紅包。紅包裏麵的錢不是很多，拿到紅包的孩子們都會高高興興。玩到在晚些的時候隻有男的還在專注地打牌，話也不多了。女人們也撐不下去，抱著孩子眯了眼。這是這一夜最安靜的時刻。
這一夜家裏的燈要一直亮著，因為會有神明到來，收納人們給它的香火。福才也激動得睡不下，趴一會又站起來走走，這裏瞧瞧那裏聽聽，叮叮咣咣的鞭炮總斷斷續續絡繹不絕；貓兒竄上牆頭，幾隻成夥的亂跑，觀遊這唯一不眠的晚上。男人們打完牌就把女人們叫起來收拾屋子，然後他們出去把一些芝麻節撒到院子，讓前來拜年的人們踩在上麵，希望大家都芝麻開花節節高，還會在各各門口下放一條橫棍，拜年的人要抬起腳跨過橫棍不能踩在上麵，小鬼走路不抬腳會被攔在外麵進不來。
女人們這時掃完屋子，之後一天都不能打掃屋子。地上的塵土就是這一年的收成，土多了金子就多了。女人收拾好後就該下餃子了，女人把小孩子叫起來。此時人們都要早早地吃飯。吃過飯一個大家族的人就開始攢動聯絡，天不亮就聚集起一大夥人開始圍著村子挨家挨戶的拜年。
一片黑蒙蒙的巷子裏男人們說這話抽著煙，每個巷子裏都有好幾個這樣的群體。村裏人雖多，但是誰來拜過年誰沒有來過，做長輩的都會記在心裏，以後有什麼事了心裏也會有個分寸的。
拜年的人一進門都要有個人先吆喝一聲“拜年了——”。屋裏等著接待的人就會帶著笑臉走出來，“抽煙抽煙，這麼冷的天，你們還真是勤快，今年啊，看來是要做大事業了。”
拜年是要磕頭的，但是長輩們沒有那麼死板，哪裏還讓真跪下來，就張開雙臂接著，“來了就是拜年了。地上涼的，不跪不跪。見到你們我就高興著呢。”
男人說，“一年就這麼一次，來了就是要磕頭的。”
“不行不行，我心疼著呢。都是孩子，過年能看見你們好好的，我就滿足了。快，到屋裏去喝喝。”老人抓著男人的手說。
“不喝了，不喝了，趁著早再去轉轉。”男人帶著一群同輩的年輕人轉身這就走了。
“轉完回來喝茶，給你們留著最好的茶葉。”老人家把人群送出來。
一波剛剛走，老人家還沒有走到屋裏，就又聽見響亮的聲音，“過年好，過年好——”老人笑著回頭看，又是一波親熱的孩子們。
“您身體可好，過年可舒坦？”
“都好，都好。你們一來就更好了。”一群男的不能全上來說話，誰走在前麵誰就說，一般都是年長的哥哥在前麵。人群站了半個院子，院子裏的芝麻秸發出哢哢的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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