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不在喪事家裏吃飯,都拿著鐵鍁回自己家裏去了。男人回到家時,家裏還沒有做好飯。老女人在煤球爐子上炒菜,老男人在灶台前用大鐵鍋燉肉,孩子站在女人的身邊看著女人整理晾幹的床單被罩。一些還沒有晾幹的衣服還搭在院子裏的鐵絲上,像一隻隻吊起來的人影。男人把鐵鍁放在門亭裏,去了趟茅房。男人拿起盆子倒上冷水要洗把臉。
“水壺裏麵有熱水,摻上些熱的,現在這麼冷別總是用涼水。”老女人對男人說。
“沒事。”男人用手撩起一把涼水撲在臉上,“還真是不行。”男人覺得格外的冰,撲在臉上的水仿佛馬上就要結冰似的,又到屋裏提出水壺,邊試著臉盆裏的溫度邊往裏倒。
“那邊的事差不多了吧。”老女人將做好的菜盛進盤子裏。鍋裏由於少了水分,在爐子上嘶嘶地幹了鍋。
“明天下了墳就沒事了。”男人洗完,進屋裏起毛巾擦臉,用力地揉搓著眼睛。
“他娘,先別弄了,出來吃飯。明天上午我在家裏再縫起來。”老女人將爐子封好,往菜鍋裏倒了些水等飯後再刷。
“快去洗洗手,看今天你玩得身上到處都髒兮兮的,今天剛換的幹淨衣服就成這樣了。”女人從屋裏領著孩子出來,給孩子在剛剛男人洗過臉的還熱乎的水裏洗了洗。
“你煮的肉行了嗎?燉的時候可不短了,別煮過了。”老女人問老男人。
“你懂什麼?這不光有肉還有骨頭呢,骨頭裏都是好東西不多燉一會能行嗎?”
“給我去再拿一個粗棍子,填到灶膛裏讓它慢慢燉著,先吃飯。”老男人走到屋外在剛剛孩子洗過的溫水裏涮了把手。老女人還紮著圍裙,扭著笨重的身體到後院的柴房裏拿來一根木頭塞進灶膛裏。男人在外麵冷了一天,拿出酒來,給老男人也倒了一杯子。老女人插好大門,也將屋門帶上,灶裏的火光映紅了黑色的房子。
“明天上午我在家裏把被套縫上,中午完事你們倆回來咱就把房子掃了,那一天說的拖到現在可是該掃了,不然就太晚了。”老女人對男人和女人說。
老男人喝了一口酒,站起來走到外屋掀起鍋蓋,用勺子撈了一碗排骨肉端上飯桌,然後找了一塊肉多的肋骨拿給孩子。孩子拿在手裏,吃得嘴上手上都是油。男人夾起一塊紅肉放在嘴裏,又喝了一大口酒。老男人則用手在碗裏抓起骨頭就啃,酒都忘記了喝。女人給老女人夾了一塊,然後自己也隨便夾了一小塊。
酒足飯飽後,男人抽完一支煙,就要和女人回家去。老女人在給煤球爐子換煤球,明晃晃地燃得正旺的火烤著拿煤球夾子的手。孩子也困了,打起哈欠,但是還是不想讓女人走。男人不喜歡孩子任性,用嚴厲的眼神看著孩子。孩子經不住他這樣的批評,在老女人麵前就掉下眼淚。
“孩子是想跟你們一起睡了。”老女人對女人說。
“不行!家裏那麼冷,讓他在這睡。”男人總是不想讓孩子打擾他和女人兩個人的世界。
“在奶奶家吧,明天早上媽媽早點來,好嗎?”女人安撫著孩子。
“你們走吧,一會睡了就沒事了。”
孩子不敢再說別的,他知道男人不讓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做。男人和女人走後,老女人馬上把被褥鋪好,把孩子脫得光溜塞進被窩裏。孩子又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盡管屋裏的刺眼的燈光還亮著。
清早起來時又聽見哭聲一片,街上兩旁都站著男女老少,披麻戴孝的兒女世侄等晚輩們拖拖拉拉地走成一個長長的隊伍,隊伍中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看的人都覺得心酸也抹眼淚。今天的天空發白,仿佛是要下一場大雪似的,一點風都沒有,隻是幹冷。
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子把關在抬到大街的中央,然後燒起紙糊的馬匹。他們認為地下的人還是需要馬匹穿過大街,走到很遠的地方。燒馬的時候還會燒很多的黃紙,活著的人認為黃紙是陰間的錢。
燒馬匹和紙錢的時候,死去人的親人都跪在兩旁惋惜涕流,遠方的親戚最後還要再拜祭一次,作最後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