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低迷彷徨的初三 意外收獲的老班(2 / 3)

以後,我每天上午念一段報紙,重複不下五遍,而蔣老師每天遲來一下,早來一下,但最早也是九點半以後,來了就不停的吃東西,然後去茅房,去完以後,我倆就下班,她拎著她的大挎包不知去向,而我就住在了這座大樓底層裏一間最不起眼的小屋子裏。本來下午是同樣的工作,但蔣老師說下午有事,從來不來,於是下午我就讀《**選集》。我每天重複著相同的事情,這令我很迷茫,感覺自己像個木偶一樣,僵化、笨拙、機械。

第三天,母親要去區醫院看望父親,順便來到廣播大樓,詢問了我這兩天的工作情況,又把我住的小屋打量了一番,小屋裏,隻有一張低矮的小木床,簡單的鋪蓋,還有我簡單的衣服包裹,剩下的就是牆上的一麵長方形鏡子了,上有“為人民服務”五個紅色的字,鏡子的邊緣已斑斑駁駁,想必後麵的水銀層脫落了,隻有鏡子的中間部分還能清楚地照人。

我在五台山上沒梳子沒鏡子照樣住過,對這兒的一切,我都還滿意。可母親思考再三還是不滿意我的選擇,她說:“過兩天就要開學了,我看你還是重返學校去吧。”我還是毫不動搖,總覺得一切都是暫時的。一個月後,我正式了,就可以揚眉吐氣的說話,就可以風風光光的走路,蔣老師再厲害,也大不了是我的同事,而且她還是我的後補,在播音工作上,我才是主力軍。所以我還是信心十足,對母親淡淡的說:“幹完一個月再說,一個月後,您會認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正月二十二,學校開學了,我到了學校,沒敢和任何人說我到廣播電台的事,我的人生宗旨是:事情沒有成功之前,絕不聲張,事情成功了,心裏美著,自己也不說,讓別人去說去傳吧。為了我的前途,我硬著頭皮和朱老師請謊假,朱老師問也沒問就準了我的病假。我就安心的呆在廣播大樓裏,扳著指頭盼一個月結束。閑暇時,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著:一個月頭,那個郭負責人宣布:“你合格了。”我是多麼欣慰,我曾在夢裏還笑醒來呢。

差兩天就滿一個月了,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到來了,我按耐住自己那顆小小的突突亂跳的心髒,沉浸在幸福中:有了自己的工資,可以孝順爺爺奶奶,有了自己的工資可以孝順父親母親,有了自己的工資,可以為弟弟妹妹買他們想要的東西。我甚至把我第一個月的工資都具體分配了它的用處。

天上飄起了大雪,都二月了,我想這應該是這個冬天最後一場雪吧,等大樓裏的上班人都走了,我一個人在雪地裏邊堆雪玩,邊大聲吟誦**的詩詞《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欲與天公試比高------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回到居住的小屋,鏡子裏的我精神煥發,紅撲撲的臉,大大的眼,要知道,我平時臉色發白,和弟弟妹妹因為幹活起爭執時,他們常罵我‘白臉大奸臣’,我恨我白皙的皮膚,那時候恨自己皮膚白的人可多著呢。此時的臉卻紅得像紅蘋果一樣,我喜上心頭,在鏡子前多呆了一會,並且對著鏡子背了一段報紙段子,我愛此時的我自己,我會是一名合格的播音員。

一個月到頭了,那個姓郭的負責人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對我嚅嚅地說:“你,,,,,嗯,你回去吧,反正你也年輕,將來不愁沒工作------”我聽到“回去吧”三個字就猶如五雷轟頂了,下麵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好半天,我才問他:“你們張貼廣告,明寫著要招一個女播音員,而這些天,除了我,我就沒見有別人和我競爭,為什麼就把我淘汰了呢?”他張口結舌地說:“為---為---為什麼沒別人競爭,你的蔣老師不是嗎?其實,早就定下是她當播音員了,隻不過她不會普通話,讓你教教她而已。”我聽到這裏,指著他大罵:“你卑鄙,你無恥。我要見台長,見局長,我要揭發你的醜行。”說實話,來到廣播大樓一個月,我隻是在一樓住著,在二樓大教室裏念報紙,根本不知道三樓四樓五樓是幹什麼用的,更不知道台長或局長在什麼地方,反正不在一樓和二樓,我衝上三樓,樓梯口左右一掃視,就看見了掛有‘台長’牌子的辦公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拳頭搗著門:“我要見台長,我要見台長------”跟上來的郭負責人要拉開我,攔住我的拳頭,說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被他這一拉一欄,又見台長辦公室鴉雀無聲,告狀無門,氣得痛哭流涕,我還在不停的說:“我一定要揭發你,揭發你的卑鄙你的無恥。”半晌,台長辦公室的門開了,低矮的、胖胖的、禿頂的台長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問:“咋回事?咋回事?”郭負責人搶先把嘴附在他耳朵上,神情狡黠,台長卻毫不避諱地說:“笨蛋,你不會說上麵又有新安排麼?”然後,他看看我,雙手提了提褲子,好像生怕褲子從他粗粗的腰圍上脫落下來一樣,接著清了清嗓子對我說:“小姑娘,沒辦法,我們正準備錄用你,可從上麵調下人來了--------”我不停的痛罵:“騙子,一群騙子,你就是騙子的頭!”這下把他惹惱了,因為此時樓道裏已聚了十多個人,台長麵子上掛不住,他惱羞成怒惡狠狠地說:“你再說我是騙子,我就把你送公安局去。”反正我也當不上廣播員了,索性就大膽起來:“到公安局,就是到BJ,到中央我也不怕,我又沒犯法。”沒想到,在我撕心裂肺氣得頭暈惡心的時刻,這幫混蛋卻個個哈哈大笑起來--------笑我蠢,笑我幼稚,笑我無知。

“上麵”,這個我從小聽過無數次,中國老百姓聽過無數次的詞,它神秘莫測又威力無比,誰也搞不清楚“上麵”是誰,可它就是頗具神力。小時候,見到上窯頭村村長找到嚴老師,說:“上麵要批鬥你一回--------”環繞家屬院的三個村莊,各村裏的大喇叭常說:“上麵來人了,要檢查--------”上重點初中時,校領導講話:“接到上麵的通知-----”

“上麵”在哪裏?

任何不合老百姓意願的通知,村長們,公社書記們,甚至縣長們都可以用“上麵”來下達通知;任何不平和反抗都可以用“上麵”壓下去,“上麵”是不法領導們的萬能用語,本來是他們在搗鬼,在犯錯誤,可有了“上麵”一詞,就可以在老百姓麵前推得一幹二淨,並且使老百姓雲裏霧裏啞口無言,默默吃虧。

說一千,道一萬,我還是拿著自己的衣服包裹滾蛋了,由於在廣播大樓一個月,比較清閑,我拿了一套《**選集》放在小屋裏,沒事就看,在這段時間裏,我半懂不懂的背會了**選集五本,此時收拾東西,我不甘心空手而回,就把《**選集》夾在了我的衣服包裹裏,偷書不算賊嘛。可此時,連**也救不了我,我灰頭灰臉的上了回家的汽車,汽車上的人,裏麵居然有三分之二的乘客和上次是同一撥人,原來這些人在縣城打工,每天這個時間點回家,還是一樣的土頭土臉,土衣土帽,但我卻是整車人中最沒生機的一個,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窗外的天也不藍了,灰蒙蒙的,車外路邊的雜草樹枝也被大雪嚴嚴的覆蓋著,沒了一點生機。

我回到家裏,躺在炕上,像病了一樣,渾身軟塌塌的,三天也起不了床,從內心來說也是不想起吧。母親曾說我思想上還不能自理,真還被她說中了。這次打擊,使我茫然,毫無還擊之力。生病,我有決心戰勝病魔;朱老師苛責我,我有信心堅持,而如今的委屈,我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啊。

沒辦法,我又在不停地念尹大龍給我的紙條,想要從中獲得力量---

回到學校,各門功課都已結束,統統進入大複習階段,我感覺,除了朱老師不理睬我,其他老師也感覺我沒什麼希望了,不怎麼關心我了,而我自己也清楚,我各門功課都像豆腐渣工程一樣,連我自己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好在數理化的複習,總是老師在課堂上引領大家‘串’內容,強調出重點和該記的公式、定理,課下就發一套題進行訓練,我的優點從過目不忘轉化成過耳不忘了,這又使我燃起一點信心之火;語文的複習著重在作文上了,朱老師認為:“漢字加注拚音或給出拚音填漢字,句子成分劃分、課文段落分析等都是基本功,光靠複習提高不大,隻有作文不走題,才能得大分。”他也是想全班分數整體都高,所以每天一篇作文,帶有猜題、押題的性質。“一件小事”、“我最愛的***”、“當我初中畢業的時候”、“當我接到高中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一部***的感想”、“***的故事”、“最感動我的***”-------每一個作文題目都力求接近中考,而廣泛地練習也力求覆蓋方方麵麵,這樣無論怎麼考,都不會太陌生,下不了手,如果押中了,會使整體分數大大提高,每當練完一個題目,朱老師就把這個題目的範文讀一遍,還幫大家分析優點之處,然後把範文貼在教室黑板旁的兩邊牆上,供同學們隨時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