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迫無奈的輟學 難舍不忍的分離(2 / 3)

每天節目組的同學排演節目,我們武術隊的同學就在操場劈腿,放叉,下腰,倒立牆根,休息時,我們就去看排演節目,像“四大嫂學毛選”呀,三句半呀,都是那時最時新的節目了。天天如此,後來我厭煩了看節目,休息時,我就沿操場偷偷進了嚴老師的“家”,自上次病愈後,嚴老師的精神大不如前,再加上蔣老師的鬧騰,她的心情也不大好,在辦公室裏,得理的蔣老師還常常冷言冷語的擠兌她,這樣,嚴老師就不常在辦公室了,大部分時間呆在“家”裏,我到她“家”,也不敢多問,開始,我就幫她燒水、掃地,說些問候的話,像“您身體好多了吧,”“您有啥需要我做的嗎?”等等,後來這個時間就成了我的學習時間,嚴老師就利用這個時間教我一切我能聽懂的知識,我很高興,她也像有所寄托,心情漸漸好起來。這期間,我學到了很多很多,同時我也見到了她的二笑、三笑以及更多次的微笑。

轟轟烈烈的計劃生育工作開始了,我們這負責計劃生育工作的就是“魏大嘴”,也就是妹妹得罪了的工作組人員,他要求每天各村用大喇叭不停地念著各村應該做絕育手術的人們的名單:“王大力家的、牛三子家的--------”有些膽小、無知的婦女們嚇得投親戚的投親戚、回娘家的回娘家,四處躲藏,“魏大嘴”就號召工作人員用斧頭劈亂門鎖,將其家中的鍋碗瓢盆,大小櫃子全部搬到計劃生育工作組所在的大院裏,不分張王李趙,全部堆在一起,限製一星期內必須回來手術,手術了,就認領東西,不回來,就去挑屋頂。那時人們的家底薄,為了捍衛那僅有的財產,命都可以搭上,何況是手術呢。有一年下大雨,發洪水了,上窯頭村的一戶人家被水衝走了一個竹編的籮筐,哪家男人就是順水追籮筐,大家眼睜睜的看到他被洪水淹沒了。“魏大嘴”的這一招還真靈,果真不出三五天,躲出去的婦女都回來了,並且陸續都做了手術,堆成小山一樣的像破亂堆似的家當又被人領回去了。母親是四個孩子的媽媽,自然在被計劃之內,她本人又是積極分子,當然響應號召,第一批就報了名,可是奶奶聽說之後,就連忙趕來看住她,死活不讓她手術,母親就假裝順從,奶奶以為她被說服了,不去手術了,這天父親也不在,奶奶就以為母親不會去,結果奶奶前腳走,母親就去做手術了。當她進了計劃生育工作組大院時,“魏大嘴”就陰笑著迎接她:“王玉竹,又見麵了。”母親不自然地笑笑:“魏主任,你還是那麼年輕那麼精神。”算是打過招呼了。做手術的人一個接一個,輪到母親時,“魏大嘴”進去咕叨了好大一陣,母親在外麵就有點擔心,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又說不出原因,“既來之,則安之”,她沒有退縮。

手術之後,母親一直感到腹部疼痛,打問和她一起手術的幾個人,人家七天後就和正常人沒兩樣了,她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家屬院的阿姨們來串門時也說:“大概是你緊張,心癮的。”可母親說:“不像”。她用手觸摸肚子,疼痛感加劇,她感覺事情不對,父親也看她臉色不大對勁,於是二人商量,該怎麼辦呢,肯定得去大醫院檢查了。父親就給遠在東北當軍區司令的三爺爺寫了一封信,還沒等到回信,父親就領著母親和奶奶一起奔赴東北去了。臨走就吩咐了我一句簡單的話:“華華,你別上學了,看好弟妹,看好家。”於是我就毫無準備的輟學了。

輟學在家的我,每天給弟弟妹妹做著重複的飯:粥,糊糊;糊糊,粥。小弟弟想母親,每天拉長聲:“媽――――媽,媽――――媽”的哭好幾遍,為了哄他,我天天領他上山坡去轉悠,還領他到那個撿他的地方,我望著那個地方發呆,看看眼前的他,想想當年的他,不由地抱起他,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他笑得格外開心。我讓他大聲喊媽媽,我說:“你大聲喊媽媽,大山把你的聲音傳出去,媽媽聽見了,就會回來了。”他就用足了力氣,大聲地喊媽媽,我不由自主地一屁股蹲在地上,任由淚水傾瀉,小弟弟喊得咳嗽起來了,回頭看見我,與我抱成一團,哭成一團。

快到放學時間了,我才領小弟弟回家做飯,妹妹邊吃飯邊抱怨:“你就不能做點別的飯嗎?”我說:“等我學會了,一定給你做。”倒是弟弟常常自言自語:“媽媽咋還不回來呀,真讓人擔心。”妹妹也附和:“就是嘛,咋還不回來呀。”我安慰他們:“你們好好上學吧,別的不用想,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晚上,等他們都睡著了,我就到外屋麵朝南方,虔誠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為母親祈禱:“各路神仙,求求你們,保佑我母親身體康複吧,我寧願縮短我的壽命,換取她早日康複。”就這一段話,默念三遍才起來。一個人,當你實在孤獨無助時,神的形象就會在你的心目中高大起來,你寄希望於他,並總覺得他能在你危難關頭,力挽狂瀾,達成你的心願。我每天晚上祈禱,每天用不同的條件換取母親的康複。

嚴老師在操場的武術隊中一連幾天見不到我的人影,後來才知道我不上學了。她來到我家,我正在給小弟弟穿衣服,當她喊我名字時,我心頭一酸,真想抱住她放聲大哭,但我還是忍住了,聽了我輟學的原因後,她說:“你也不要太難過,人生要經曆的磨難很多,要敢於麵對。你媽媽住的醫院太遠,你又不知道具體哪個醫院,我就不去看她了。這樣吧,以後你每天還是武術隊練習時的那個時間,就到南邊的山坡上,我在那裏等你。”我知道,她是資本家的女兒,不方便常到我家裏來,那我們就山坡上見了。於是我每天又有了學習的機會,上山坡時,小弟弟背著我的書包,像一個圓球一樣往上滾,下山坡時,我背著他,他在我的背上就睡著了。

母親連走帶回一共四十天,這四十天我是扳著指頭過的,真所謂度日如年。這天,她終於臉色慘白地被父親攙扶著回來了,弟弟妹妹上學不在家,我和小弟弟迎接了她,還未進門,我們就擁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家屬院的阿姨們出來,還未說上一句話,也都哽咽著哭了。父親抱起小弟弟說:“先進家吧,進家後再說。”我與奶奶手中接過了包裹,兩人一起攙著母親進了家,大家也都隨進來了,母親這才語氣虛弱地回答了大家的問題。我才搞明白,母親絕育手術後,腹內一直慢出血,到了東北的大醫院,已經一肚子血水了,三爺爺又請專家重新給她做了手術,絕育手術是小手術,那麼這次就是大手術了,輸血輸氧地撿了一條命回來,還帶回來好多活血化瘀的中藥西藥得繼續吃。細想,三爺爺才是那個我要拜的“神”,日後我一定要報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