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慶祥和的春節 開心熱鬧的元宵(2 / 3)

這天中午,弟弟妹妹回家了,還沒進門,就大叫:燉肉了,好香!好香!吃飯時,母親給每人碗裏,分配開肉和肉湯,各吃各的,弟弟趁我不注意,從我碗裏快速夾出一塊肉,放到妹妹碗裏,而妹妹接著又從我碗裏夾出一塊,放到弟弟碗裏,二人狡黠的相互一笑,以為我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其實我都覺察了,我也不張揚,仍裝不知道。我不想因為孩子們的鬧騰,引起大人的不快,更不想在臨近大年了,家裏出現不愉快的氣氛。況且我本來就吃得少,無需因此引起事端,很快我就結束了我的吃飯離開了飯桌,而大家還在細嚼慢咽。

我快速吃飯的習慣也是被逼出來的,記得奶奶送我回家的第二天,中午吃飯時,我很餓,但又不敢大口大口地搶著吃,弟妹本來就提前吃了玉米窩窩,他們用筷子翻著吃了一些菜就離開了,我正準備放心的吃大家剩下的,結果母親一把奪過我的碗筷說:“磨磨蹭蹭,一頓飯吃多大功夫呀!”母親在我不會站不會走的日子裏,她一邊在家照看弟弟妹妹,一邊翻看四處購買的醫學書籍,不知對我的病作用大小,但她對一般的大小病很上手,配藥,打針輸液都行,義務給鄰居們看病。父親的廠子裏沒有醫生,廠長就和幾個副廠長開了個會,招母親進廠當醫生,還專門蓋了一間大房子,配上醫藥櫃子,她就坐診了,一月七塊錢的工資。她是上午工作上有些麻煩事,下午還要趕時間,把氣撒在我身上了,而我不明原委,以為她討厭我看我不順眼,我委屈地暗自流淚,發誓以後吃飯要快,從此我就養成了快速離開飯桌的習慣。以後的上學住校,工作後的單位食堂我都是吃多吃少第一個離開飯桌的。

接下來的幾天,人們提著紅紙墨汁瓶溜溜不斷地湧到我家來,他們是讓爸媽為他們寫春聯的。那時的爸媽像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一樣,不知疲倦的不分晝夜的盡量不重複的為他們認真地寫著,母親甚至不做飯,就讓我們三個吃冷飯,而我們也沒意見,冷吃著,自豪著。等拿來的春聯寫完了,弟妹就用剩餘的墨汁在紅油漆過的桌子上舊報紙上操練,父親在一旁指點,弟弟的鼻涕都淌出來了,也顧不上擦,也可能是根本感覺不出,似乎他們要一夜成名,接爸媽的班。我這才知道弟妹已認識不少字了,我暗下決心,一定要趕上並超過他們。後來,母親專門為我們買了新毛筆,字帖和白麻紙,我們爭著練習,再後來,我們三個的毛筆字都很棒。村裏買不起字帖的孩子們還拿著我們的字去操練呢!

在父母這兒過大年,比在奶奶家熱鬧多了。父親中專學曆,是我們縣唯一一家化工廠的技術員,工廠離山近,距奶奶家十七八裏,廠裏為職工方便,在廠子旁邊蓋了一排平房,圍成一個大院子。形成職工家屬院,院門口有一棵巨大的鑽天楊,母親迎接我回家時就站在這棵大樹下。據說當初是兩棵,大門兩側一側一棵,鑽天楊很適合北方的氣候,沒幾年就長得又粗又大。廠長劉兵的兒子十一歲了,不明原因的高燒打針,不停地轉換醫院,緊看的功夫雙目失明了,他有個遠房親戚劉觀是會牛鬼蛇神的,在那個破除迷信打倒牛鬼蛇神的年代,早就洗手不幹了,可此時六神無主的廠長求他暗地裏幫忙,他問了孩子的最近情況,說是孩子在大樹上撒了泡尿,得罪了樹神爺,搞成這樣。廠長好幾個黑夜在樹下偷偷地燒香擺供、虔誠祈禱,但都無濟於事。最後廠裏搞建設,惱怒的他找個由頭將那棵樹連根砍了。如今就隻剩下一棵大樹,大將軍一樣地站在那裏守護著大院,有了廠長的故事,各家的小孩子們誰都不敢在樹下撒尿,人人都很敬畏它。緊挨家屬院的就是鄰近山上三個村莊共用的學校“桃源小學”,也就是我即將上學的地方。家屬院裏每兩間房一戶人家,戶數多,孩子們也多,弟妹早和他們熟透了,他們此時聚在一起,每響一個鞭炮就大喊大叫,哇,呀,啊連連不斷,使家屬院裏炮聲叫聲一片。除夕下午,母親們在家摘菜洗菜,沒有新鮮蔬菜,全都是秋天儲存的幹菜,還互相送著;父親們就在院子裏壘旺火,整個家屬院就壘一個大旺火,所用的煤炭基本各家平分,到了晚上,各家都圍在旺火周圍響炮仗,炮仗多,人多,笑聲多。後半夜各回各家了,弟妹也不睡,多了個節目,就是父親母親為我們輪流講故事,講書上的,將他們自己經曆的,個個故事都精彩,都引人發笑,又都使人增長智慧。中途有幾個故事才講開頭,弟妹就嚷著:不聽不聽,這個聽過了。這時,我就想:我一定誤了不少故事。淩晨,大家都困了,弟妹入睡,接著父母也睡了,我假裝睡著,而頭腦卻非常清醒,我在想:奶奶那邊過年,少了我肯定更不熱鬧了,他們此時一定會想我的,天一亮,我一定去看他們。

從大年初三開始,各村就開始了“對秧歌”的慶元宵活動,由於秧歌隊的成員要有一定的基本功,所以每個村子的秧歌隊幾乎是固定不變的幾個人組成的,每年對秧歌,大家都互相認識。一個秧歌隊十幾個人,各村組成秧歌隊的角色幾乎一樣,化妝打扮也大同小異。奶奶村的秧歌隊,打頭的也可以說是領隊的,是一個武功極強的,身體滑溜的,擅長上串下跳的人,他臉上的化妝接近孫悟空,頭上戴一頂紅色帽子,帽子上有一個很大的球狀紅纓子,身穿一身精幹的黑色衣服,像現在電視裏武打片中的夜行者一樣,腰間纏有紅腰帶,手持一個長毛象馬尾一樣的毛刷子,俗稱:“蠅刷子”。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隨著鼓聲的節奏,變換著他的武打動作,蠅刷子揮的颯颯有聲,他的身份叫“落毛的”。接下來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戴著方形的黑色或藍色的“半升子”帽,身上裏麵穿著黑色或藍色緊身衣,與帽子顏色一致,外麵一人披著一個大鬥篷,一黑一紅,披紅色鬥篷的臉上的化妝像廟裏的關公,披黑色鬥篷的臉上的化妝像尉遲恭,各自手拿一把大蒲扇,昂首挺胸地隨著鼓聲節奏、右手揮舞扇子、左手就擺著身上的鬥篷,跟隨在“落毛的”後邊,神情莊重地左右扭動,二人的身份是“公雞、母雞”,區別在於誰帶著胡子。緊接後邊的是四個身強體壯,略有武功功底的男子,頭上是紅色的半升子帽,戴著長長的假胡須,前兩個白色胡子,眉毛也畫成白色,代表年長一些,穿藍色緊身衣;後兩個戴黑色胡子,臉上畫的紅色多些,代表年輕一些,他們身穿黃色緊身衣,四人腰間都有長長的紅色布腰帶,隨著鼓聲節奏,不停地踢腿下叉,做各種武功動作,大家動作一致,甚是壯觀,不踢腿放叉時就舞腰間的紅腰帶,他們的身份是“鼓子”,也叫“踢鼓子的”。隨在他們後邊的是四個打扮得美麗如花的女子,當然大部分村子的秧歌隊這四個人都是男扮女裝的,但也是俊男,一經化妝,可以以假亂真。他們頭上戴著有珠珠串串的假發,臉上的化妝像京劇臉譜裏的花旦一樣,內穿小花襖,兩個是紅紅的長裙,另兩個是綠綠的長裙,外披粉色綢布做的鬥篷,左手上扣著一麵小銅鑼,右手拿著小木錘,一揚一揚地動作一致地有節奏地邊敲邊舞,他們腳上有功底,踩著小碎步,長裙下也看不到腳,更覺朦朧,就像水上漂一樣,一人跟隨一個“鼓子”,整齊劃一地一會飄在鼓子前麵,一會飄在鼓子後麵,扭得最好看,看得人眼花繚亂,他們的身份是“拉花的”。再後麵是一個頭戴黑色方巾,鼻梁上架著一副黑眼鏡,留著一撮黑胡子,身穿藍色大長袍,左手舉著“求神問卜”的幡子,右手搖著撥浪鼓,慢慢悠悠扭著的“算命先生”;他旁邊是身穿白大褂,背著大藥箱,手裏舉著巨型注射器的“醫生”。醫生後麵是頭戴紫色方巾、身穿紫色長袍、戴著近視眼鏡,手捧發黃的道具書,還故意將書捧在眼跟前,邊扭邊在嘴裏不停地念著“之乎者也”的“教書先生”,那副樣子既認真又滑稽,他的身份就是“教書先生”。他旁邊也就是算命先生後邊是一個身穿藍衫的落魄秀才,頭戴相公帽,妝化的甚是好看,眉清目秀,可藍衫的下襟故意弄髒,代表落魄,扭得文文雅雅,動作很雅觀。他的身份是“書生”。最不堪的是落在最後麵的“累老婆”,當然也是男扮女裝,他頭上戴著撕亂發髻的黑白夾雜的假發套,上麵還有一小朵耀眼的小紅花,臉上畫的滿是雀斑,腮旁還有帶毛的黑痣,一身破亂不堪的裝扮,身後還背著一把破掃帚,身前內衣裏還揣這一個不小的枕頭,代表懷孕了,扭步也不隨鼓點,動作全由自己發揮,小孩子們看秧歌隊就專門找他看,逗得大家笑得流眼淚,笑得肚子疼那是常事。所有的秧歌隊的成員在扭秧歌時,一言不發,全憑動作誘人。這樣的秧歌隊,除一頭一尾落單,其他人在中間是兩列,鼓隊在旁邊,他們沿村子中間的大道,從東頭扭到西頭,看的人也隨著從東到西。扭的人滿頭大汗休息喝水,看的人品頭論足,嘰嘰喳喳,隻有在這時候小孩子們就近距離的逗“累老婆”:“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呀?”“他是你弟弟。”休息一陣,鼓聲一起,隊伍排好,又從西頭扭到東頭,人群也從西頭隨回東頭,結束時,突然鼓聲大作,節奏加快,扭的人也加足了精神,動作加快,五到十分鍾後,鼓聲戛然而止,所有的人散夥,各回各家,等待晚上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