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城走出不遠,白玉堂就給旁邊一家酒樓的酒香勾住走不動了,於是就與展驥約定,他們二人便在這家酒樓等他。展驥走後白玉堂在二樓要了個雅間,楊戩進去便沉默不語,白玉堂給他倒上酒,“貓兒,想誰呢這麼出神?”
楊戩輕輕歎了口氣,“白兄,我是在想,也許是因為我,才累驥兒也入朝為官。”
白玉堂嗤笑道,“你當自己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手有腳也有腦,要走哪條路豈是你這個‘死人’能左右的。”
楊戩聞言也笑起來,一入了凡間,這老鼠似又變了那放蕩不羈的江湖客,與他一起不自主的笑也多起來,白玉堂也感歎,也許連楊戩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哪裏還有什麼冷麵的天神,他根本已經變成那個溫潤寬和的“展昭”了。
兩人聊了一會卻不見展驥回來,楊戩忍不住向窗外看,白玉堂便笑著說,“‘展大人’身在公門事忙的很,貓兒兄弟莫急,白爺可是等慣了的。”楊戩臉色微紅,知道欠了他的,也不做聲,隻給白玉堂添了酒。白玉堂大爺似的往寬椅裏一歪,拿起酒一飲而盡,正還要說什麼便聽見腳步聲,該是展驥來了,於是兩人都收了嬉鬧。果然兩人才斂了神色正身,展驥便挑簾進來,拱手一笑歉意道,“讓二位久等了。”
楊戩笑笑,“哪裏,展兄弟身在公門事務繁瑣在所難免。”
展驥性子仁厚直爽,三人落座便天南海北的聊開也不拘謹,不過多是展驥在講自家,問到鼠貓二人情況,他們總是一語帶過,帶不過的就半真半假的扯些出來,楊戩總是問展家,問的多了展驥便也反問回來,白玉堂便胡扯說,“在下自小隨高人修仙,四十年前救了這貓兒一命,如今他隨我修道,是在下的師弟。”展驥聽了當真吃驚不小,他們麵貌不過弱冠,不想竟是世外高人,不由得上下打量兩人,果然呼吸間氣息綿長,顯是內力不淺,再想白玉堂在城外樹林那一腳,便信了幾分。
楊戩受不了他便打斷說,“莫聽這沒正經的胡言,我二人是鄰居,自小便隨同一人習些粗線的防身把式,勉強算是師兄弟。”
白玉堂聽了又在一旁接口道,“對對,青梅竹馬。”
楊戩早懶得理他了,展驥聽了大笑,這二人一張狂一內斂,搭在一起卻又合韻無比,當真是一對俊才,展驥給三人都舔上酒笑道,“白兄弟真是趣人。”
幾杯之後楊戩又似不經意的問展驥,展家世代經商,為何會投身公門?
展驥有些微醺了,神情間竟有幾分狡黠的一笑道,“展家世代經商不假,但投身公門展某卻不是頭一個。”楊戩聽了心中一跳,白玉堂在桌下輕輕握了握楊戩的手,展驥又繼續道,“我家二叔曾官至正四品,先仁宗皇帝陛下特許禦前帶刀行走,聽家父說我家二叔風華絕代,”說到此處展驥低低一歎,似惋惜似遺憾還似有幾分寞落,“隻可惜二叔走時我還小,已經記不得他的樣子。”
楊戩輕聲問道,“你是因為他才入公門?”
展驥苦笑搖頭,“我倒也是曾想效仿二叔,可惜這世上再難有青天,聖上聽不得言,京中臣子也隻一味阿諛弄權,汴京那一片天早不容我等小民去守了,所以我便回了武進縣,憑著展家在此的影響,還能護得一方平安。”
白玉堂聽了點點頭,“進不得便退,著實比某些死心眼的貓明智。”說著又給展驥添酒,楊戩見展驥已經有些醉了便攔著,“酒多傷身。”
許是提起了這些煩心事,展驥倒自己攬酒來喝,幾番下來竟比白玉堂喝的還多,待宴到最後已經醉的厲害,展宅在城外,如今城門早關了,隻好尋了家客棧讓展驥住下,白玉堂扛著展驥仍在床上,抱怨太重,楊戩就笑說,“誰叫你灌他酒來著,自作孽。”
展驥給白玉堂一摔便醒了,隻是還不太清醒,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找水,楊戩忙給倒了杯熱茶,展驥喝下去舒服許多,便坐在椅子上苦笑一下,萬分惆悵的說,“當今聖上本也曾想勵精圖治,隻可恨那楊戩小人!”說完這句就覺得頭痛,用手指著額頭猛揉。
楊戩正喝茶,聽見這句一口就噴了出來,差點嗆死,白玉堂連忙給他撫背順氣。楊戩也不是第一次聽人罵他卑鄙小人,但那些都是神仙,因為他三番幾次不擇手段追殺沉香等人,但在凡間他仍是倍受推崇的神祗,莫不是沉香孝感動天已經傳到凡間了?楊戩暗暗思量,可這又和凡間帝王有什麼關係?白玉堂聽了也是詫異,凡人竟會對楊戩如此痛恨,真正莫名其妙。
看楊戩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白玉堂笑道,“貓兒,就你外甥那點事絕不至如此,其中必是有什麼誤會,”又看了看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展驥說,“待明日這小子醒了問個明白。”白玉堂又把展驥抓起來仍在床上,這次展驥沒醒,隻□□了一聲就睡過去了。
楊戩一抬頭正看見窗外的滿月,忽然許多事又浮上心頭,隻是他還來不及回憶,白玉堂已經“啪”的一聲將窗戶關上,拉著楊戩進了裏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