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瞬,她依舊麵不改色地扶著林老太君跨過門檻,並未有謝氏想見之色,不料思慮之下,不遠處卻傳來往來丫鬟頷首地輕喚聲。
“昔王。”
不多時,掠過梅花殘枝,隻見白玉小路上有一身影拂掠,身著朱紅團雲金紋,腰佩瑪瑙青玉,渾身凜冽成雍容華貴和威嚴相逼的氣焰,竟讓人錯生天子之威。
蕭雪燃一拍腦門,沒眼看下去,這好不容易回個林府卻糟心事一大堆,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全來了。
沈懷鬆的身後依稀可見粉黛碧藍身影,林心然生的小巧,被前路之人遮擋著嬌軀,身著藕荷霓裳裙,披著糯白繡蝶披風,盡顯嬌俏姝麗,頗有高門小姐之風。
眾人禮數周全地行禮,沈懷鬆抬手示意,但目光仍停留在林長纓身上,毫不掩飾,回過神來,便有意走到林老太君麵前,低眸道:“今日微寒,又恰好休沐,本王便想著來探望林老太君,沒想到剛好撞上歸寧的立青。
哢噠!不遠處的蕭雪燃憤憤地折下一株梅,嘀咕道:“那這剛好還真是見鬼了1
所幸並未有人聽見。
林老太君微眯眼笑著,早已看穿沈懷鬆的心思,但又不好明麵上駁斥,自會說些場麵話過去。
忽地,微風拂過,點綴在枯枝上的梅花不甚吹拂,簌簌而落,再隨著細風在空中打了個旋,闖入眾人視線。
梅花香落,雨雪相融,的確是個於寒冬中賞梅的好時節,隻是天公不作美,時常發出悶轟響,擾人清閑。
謝氏眸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上前說道:“昔王殿下,林府西角有一處梅園,現下梅花全開,已是賞花的好時節,不如讓心然帶著您去梅園,賞花飲茶。”
“林夫人所言極是。”
沈懷鬆似乎甚是滿意,轉眸看向林長纓,她正和林老太君小聲細語,並未看他,落到此處,他有些急道:“長立青許久未歸家,不知可想賞故家之花。”
林長纓頓時愣住了,看向林心然。
林心然亦是稍稍愣住,可不過一瞬,於眾人前恢複神色,有意使眼色給謝氏,讓她莫要輕舉妄動,憫笑道:
“堂姐難得回來一次,自然得好好看看家裏的花。”
舉止端方得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林長纓長舒一氣,早知道這次回來定然會事發多事,可也沒想到竟是如此,如今她也心知肚明,遮遮掩掩地反而不妥,還不如坦蕩幹脆點。
“承蒙殿下好意,立青自當不負盛情。”
說罷,還喚上蕭雪燃一塊,原本兩人行的賞花對飲,如今卻變成了四人行的各自為陣,頗有殺伐決斷之感。
一番簡短的噓寒問暖後,林家眾人便各司其職地忙活了,林老太君雖頗有不願,好不容易祖孫兩能好好說說話,現在也隻好暫且擱置了。
三人走到梅園軒亭下落座,林心然正點茶注湯,手法嫻熟老練,難為謝氏拜托母族請宮裏的老嬤嬤來給她上過課,這官家娘子會的她也一樣不落,如今亦是上京城內同齡女子中的三昧手,調膏注水不在話下,就連茶筅擊拂時也應用得當。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作出了新茶,茶沫勾著茶湯在茶麵上形成各式各色的圖案,咬盞不散。
落成,林心然將茶盞雙手奉上,頷首道:“殿下,臣女不才,請享用。”
沈懷鬆見她這成品如此出色,有些微驚,說道:“這上麵的圖案是北漠塞上的雲鷹之景?”
林長纓打眼一看,這的確是她的所長之處,在茶筅擊拂時繪畫圖案還要保證咬盞不散,這功夫她小時候母親也曾教過,可過於枯燥乏味,且需要極大的耐心夜以繼日去練才能有所成效,兒時的她耐不住性子時常偷跑和韓家的韓淵鳴到後山練功,母親無可奈何隻好作罷,最後也隻有林心然堅持下來了。
林心然的頭埋得低,眼神些許稍亂,軟聲道:“是!臣女不才,並未出過上京,這都是從書上看來的,請殿下笑納。”
沈懷鬆倒是有些意外她還有這樣的本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指尖觸及摩挲之際,林心然柔白的膚色多了幾分殷紅,如盛開的紅梅,紅得滴血。
即使如此,她也盡量保持這不慌不亂,起身給林長纓也點了碗茶,雖然什麼圖案都沒有,但有也不錯了。
林長纓將剛剛神色微妙變化盡收眼底,再清楚不過林心然從小心悅沈懷鬆之事,如今她作為旁人看來,這兩人還相處的不錯。
思及此,她忍不住一笑,飲了口茶,這雲腳綿密鬆軟,入口溫和,唇齒留香。
蕭雪燃百無聊賴地坐到飛簷之上,玩弄著剛折下來的梅花枝,一臉生無可戀,看著這三人坐在一塊也未免太詭異了,嘀咕道:“將軍您怎麼還看上戲了,趕緊隨便找個理由走才對啊”
往後閑聊幾句,都是沈懷鬆了解一下林家近來所發生的之事,有年前來往拜訪的,有族中祭祀的,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林長纓原本借機想走,但沒想到他卻突然挑起了話頭,想聽林心然彈琴。
林心然稍顯一怔,她隨行的侍女聽到這樣的吩咐,便向她請示道:“二小姐,奴婢去幫您把琴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