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到了林長纓回門的日子。
天光湮滅,明媚漸失,盡是蟹青色的蒼茫,前幾日的暖陽白雲似攏上一層病容,陰風拂落雪,隻餘聲聲落。
安王府門前。
蕭雪燃正收拾著東西往馬車裏放,李叔也跟著搭把手,可看上去憂慮深重,時不時地往王府門口看去。
不多時,王嬸扶著林長纓從安王府走出來。
林長纓不經意地仰望著這灰茫茫的天,眸中愈加暗淡,麵色不喜不淡,看不出情緒,但周身卻縈繞著的淡淡的愁緒,盡顯落寞。
終究還是割舍不下平南的
王嬸的眉頭快要皺到一塊,心中難免頗有微詞。
幾日前就開始擔心夫人的回門之日,沒想到如今殿下卻不見蹤影,連成風都不知去哪了,也不捎個信回來。
“夫人,要不您再等等,興許殿下很快就回來了,這女兒家歸寧,怎麼能沒有夫君陪著!”
林長纓無奈一笑,想來王嬸是會錯意了
隨即安撫道:“王嬸,回門於我而言,本與殿下無關,他來不來,又有什麼所謂呢?由著他去吧1
更何況這林家的糟心事也是夠多了
“這怎麼行啊!”
王嬸麵露難色,眉心都快擰成川字,李叔聽到這番話也知她心下如何看待,幹脆扯開話題,催著王嬸道:
“我說王婆子,你也別磨嘰了,準備的東西那麼多,我的馬多累啊1
王嬸雖然是江南人,可這性子有時也是暴躁剛烈,掄起勺子就能找人幹架似的。
“你這老李頭,你說啥,這我給夫人準備的東西你都那麼多話,有本事盡喝你的酸酒,當個醉鬼,別吃我王婆子做的飯”
李叔也是個性情中人,自然不能有詆毀他釀的酒,揚手道:“你這王婆子”
眼見著二位要和平時一樣吵起來,林長纓連忙勸阻,與王嬸道別上了馬車。
蕭雪燃也是合作無間,搬完東西後,趁勢拉著李叔上馬車,催到時辰趕不及了,無奈之下,李叔也隻好忍住,扭頭就駕車而去,不理會王嬸在後麵罵罵咧咧的。
林長纓可謂是鬆了口氣,這王府裏的人也是有夠鬧騰的
思及此,她看向門簾外的李叔,見他仍氣鼓鼓的,須白的胡子都快要翹起來,勸慰道:“李叔,你也別生氣,王嬸就這性子。”
李叔抱著他腰間的酒壺,嘀咕道:“敢說我釀的是酸酒,我釀的酒連殿下都說好的,還經常要放到冰窖成冷酒才行。”
林長纓一怔,原來他還愛喝冷酒,這麼冷的天
李叔以為她感興趣,咧嘴笑道:“夫人是不是也想嚐嚐,改日老奴選一壇送到”
“不用了,李叔1林長纓連忙婉拒,“我不會喝酒!”
李叔自是熱情好客,一講到酒就開始談天說地,跟個小孩分享自己心愛之物一般。
林長纓耐心聽著,隻是她並未發現,身後不遠處站著二人,看著馬車離去。
重簷廡殿頂上,潛藏在青磚瓦黛旁,身著玄衣,微不可聽地,滲著屢屢喘息。
李成風隨手以衣袖擦著鬢間的汗,饒是習慣重劍也禁不住日夜兼程地從大相國寺回來的勞累,如今隻覺手腕都差點抬不起來。
“殿下,還是晚了一步,夫人走了。”
沈清辭微喘著氣,額角滲著薄汗,目光沉沉地看向消失在繁華街道盡頭,聽此一言,他斂回眼神,沉聲道:“無妨,我追上去便好。”
平南林府,朱雀金紋雙重門,兩側各有雕花烏木側門,烏木大柱林立,皆為鐵畫銀鉤,正門兩邊各有漢白石獅子,威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