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秀水人家(3 / 3)

當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的男人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的視線已不知不覺地移到了這個怪物的頭部。他的脖頸毫不誇張地說也隻有他的胳膊那麼粗,顏色也和他裸露在外麵的雙腿及手臂沒有什麼區別,但所不同的是沒有傷痕的存在,至少在他目前看來。麵部的肉,不,那是一張皮緊緊的貼在骨頭上,兩腮深深地凹陷下去,將兩顴骨襯托的分外棱角分明,牙床向前突出,整個眼眶深陷下去,鑲嵌在緊緊凹陷下去的眼眶中的眼珠直楞楞地發出憂暗求救的光。這一切已經證明了他眼前的這個怪物並非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活生生充滿求生yu望的人。當他的目光和那憂暗求救的目光相對時,他不寒而栗。他分明感覺到有一串遊絲般的聲音從那吃力地翕動的嘴唇中飄了過來……,但他並沒有聽清那從翕動的嘴唇中傳達過來的訊號,他不由分說,放下手中的“武器”,一個箭步竄上去想聽清那些斷斷續續的符號,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因為在他剛抬腳時,那個在他眼前已搖搖欲墜的“怪物”已轟然倒在了他的腳下,於是他二話沒說便背起這個“怪物”飛也般地衝向自己的家。

在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男人的啞巴媳婦的細心照料下,這個瀕臨死亡的“怪物”很快地康複了。這時他才將自己是如何經過長途跋涉漂泊到這裏來的來龍去脈含著淚向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的男人講述著,原來烏賊河突發了百年不遇的大水,兩岸的村莊在瞬間毀於一旦,被洪水衝塌的房屋、衝走的人口、牲畜不計其數,而幸存下來的屈指可數的人隻能到別處流浪過乞討生活。而作為幸存下來的他也不得不走上乞討流亡之路,況且他也不得不隻身上路啊,因為他的父母在那場洪水中亦未能逃過劫數。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男人得知他的遭遇後,沉思了片刻,說:你這樣一個人到處流浪也不是個好法子,要是願意的話以後你就住在我家,跟著我一起種莊稼吧。這個經過數月流亡過著乞討生活的苦命人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幾個月的流離顛沛風餐露宿的艱辛生活已將他逼到死亡的邊緣,而在這絕望之際這個方圓幾十裏內的唯一男人救了他而且還要收留下他,這能不讓他感動嗎?!他一古腦兒從床上滾落下來匍伏在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男人的腳下,已是泣不成聲的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以後……我……我就是你的兒子……我給您……磕頭了。”說著頭向地麵撞去。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的男人趕緊將他扶了起來,用他那粗糙的手掌為他擦拭去滿臉的淚水,並安慰道:“娃,別哭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

這個在烏賊河百年不遇的洪災中劫後餘生的流亡者從此成了這個方圓幾十內唯一男人的兒子。不過說來也怪,自己這個方圓幾十內唯一的男人收留了這個在烏賊河百年不遇的洪災中劫後餘生的流亡者做自己的兒子後,他的那個啞巴媳婦從此後再也未給他生出一男半女來。

同時這個經過長期跋涉沐浴艱辛歲月洗禮的流亡者從此也成了這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男人的家中的一個男性勞動者。

這樣,許多個時日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這個烏賊河流域的幸存者在如甘如醇的秀水河的滋養下變成了一個精壯的勞動力;也隨著時日的流失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男人的大女兒也出落的花枝招展般的水靈,而她也成了這個原本不屬於自己家庭中的一員卻又在自己家中成長起來的還著北方烏賊河流域那種雄性所特有的驃悍的男人的女人。他們又一古腦兒生下了五個帶“把兒”的,而這五個帶“把兒”的也都先後娶了媳婦而又生出了許許多多個帶“把兒”的。就這樣的子子孫孫孫孫子子的不斷延續下來,自此,這付姓人家的香火不但在這個烏賊河流域驃悍男人這裏得到了延續,而且是得到了空前的發展。這樣一代一代,一輩一輩,不知過了多少代多少輩。

時至今天,又隨著“哇”地一聲啼哭,付姓人家中又一個帶“把兒”的出生了,而這個帶“把兒”的——也就是這部書的主人翁:付辛美。“付辛美”這名字聽起來怎麼挺咬口的,諸位看客別急,讓我慢慢道來。話說這付姓人家到了付辛美父親這一輩,不知道是祖先的墳地沒選好或是得罪了那路的神仙,人丁卻不甚興旺,同時也正好時逢“隻生一個好,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季節,在付辛美的母親連續生了兩個女孩後,村鄉兩級幹部也都接踵而至,當然目的無他,都是動員其做絕育手術。但付辛美的父親豈能甘心啊,豈能甘心他付家的香火在他的手上斷送嗎?所以說什麼他也不會讓自己的老婆去做絕育手術的,讓老婆去做絕育手術那就等同於讓自己斷子絕孫,他也將會受到那些已經仙逝的付姓祖先們的審判和詛咒。所以他說什麼也不同意。雖然經過那些鄉村幹部的軟磨硬泡使出渾身解數但最終還是妥協了。默許他生第三胎但生男生女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過兩千塊錢的罰款那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的。不就是兩千塊錢嘛,隻要我付家的香火能夠延續,那區區的兩千塊錢算得了什麼?!於是付辛美的父親便將家裏的不算很瘦的一頭豬和那條已經陪伴他十個春秋的老黃牛賣了,然後又向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那怕是偷穀子借米,總之所能想到的辦法全都想到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啊,他終於湊齊了那兩千塊錢,並及時地如數地上交了罰款。如數地交了罰款以後他的心裏也就踏實了。於是他便每天等住盼著自己的媳婦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鼓起來,隨著他媳婦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付辛美的父親的臉上也便綻放出許多得意的笑容來。也因此他把他的整個身心精力都放在了他老婆那個漸漸隆起來的肚子上,甚至於每天晚上睡覺他的手都要情不自禁放在那個隆起的肚皮上不無激動地說:這一定是個帶“把兒”的,絕對是個帶“把兒”的,老婆子你可要給咱爭這口氣啊。雖然這好象是他自言自語,但又好象在警告他的老婆子:你一定要生出一個帶“把兒”的來。他的願意也終於實現,他老婆的肚皮終於是那樣的爭氣。

這天下午,當太陽公公顯得精疲力竭而將它的最後一抹餘輝灑向廣袤的大地而將大地染的一片血紅的時候,他的老婆的腹部開始一陣陣劇烈的疼痛,付辛美的父親知道自己的老婆要生了,於是他火速衝出門,不到半袋煙工夫便將連拉帶拽的拖了出來。在一陣手忙腳亂中,隨著嬰兒的一聲啼哭,滿頭大汗的接生婆從臥室探出頭來樂嗬嗬地道:他大,是個帶“把兒”的。付辛美的父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什麼,帶“把兒”的?!接生婆看他呆頭呆腦的樣子,便又提高了嗓門:是的,帶“把兒”的,還不趕快去把熱水端來?!這時他才回過神來,便忙不迭地端來熱水,並自言自語著:美啊,美咋了得!當他念叨著的時候突然一激靈,對啊,就叫這小子“美娃”得了。而在這秀水河畔有一個習慣就是凡小孩起名都要帶個“娃”字,況且這"娃"字多與動物名相連,諸如貓娃狗娃牛娃馬娃等等,同時取名用這些動物的名字是認為這些動物都比較好養,也寓意著自己的子女象那些好養的動物一樣的健健康康的長大。所以這付辛美的名字也由此而來。“付”當然是要隨父姓了,“辛”字那是他的"派"行罷了,“美”那是他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