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離奇的夢。我坐著時光機回到了《紅樓夢》的故事裏了。但是我隻能停留很短時間。我夢到我成了寶玉,清子成了黛玉。我在冬日的仿佛要下雪的午後,戴著鬥笠由嬤嬤陪著到碧紗櫥找清子玩耍。當時寶釵也在,襲人也在,還有眾丫鬟。大家吃著穌酪,剝著栗子,又被薛姨媽求情,我得以吃了些熱酒,腦袋昏昏沉沉。雪開始從天空飄落,天氣也越來越冷,大家的興致卻絲毫未減。我想到馬上就要離開清朝,離開這裏,離開清子,離開襲人,回現代中國,內心頓生惆悵之情。我竟難受得醒了過來。
清晨起床後,我伏案寫歌詞一篇。歌詞如下:
爸爸說,我年紀太小,看不了《紅樓夢》,
不服氣,無非是幾個婆娘小生賞花玩柳,鬥雞走狗,又怎能難得到我。
精致庭院裏,一片柳塢花房,
含笑丫鬟在,遊廊裏趨得忙,
誰彈得笙簧,屋裏熏得又是什麼香?
書童麵皮好白,我到底來到了什麼地方?
不知不覺發現我已有了愛,
怡紅院的深閨裏麵藏香袋,
爸爸他太古怪,非要我回家來,
可憐這段感情隻剩下無奈。
鏡花水月已悠悠不在,
不如留給今人煮茶下酒菜,
空空的人不在,空空的情也不在,
還在哪個角落為這段感情發呆。。。
寫完,我拿到學校交給了我的一位舊友,拜托他為我譜個曲子。他欣然答應。
天氣也一天熱比一天。每到晴天,春風駘蕩,滿城柳絮,紛紛揚揚,頗有情趣。周末的下午,我端坐在那張舊椅上,手捧詩書,望著門外漫天飛舞的柳絮,心情暢然。突然想起了兩句不知是誰的古詩,隨口而出:
梨花落盡柳花時,庭樹流鶯日過遲。
我站起身來,心想快要五一了,不如邀清子外出遊春去。這麼想著,便打了電話,清子爽快地答應了。我剛放下電話,宗輝就給我打來了電話,告訴我第二天水壽,安,欣,貝還有他要去春遊,地點在村東麵的小山上,問我回不回去。我考慮了一下,感到這樣五個人聚在一起的機會應該是所剩無幾了,便應允了。掛了電話,我匆匆收拾了衣物與必需品便又走到街頭搭上了回家的客車。
晚上八九點才到家,街上黑魆魆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大多數街燈都不亮了,隻剩下零零落落的幾個孤單地亮著,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裏,顯得微不足道。我沒有去找宗輝等人,徑自回到家,拿出一床毛毯,蓋在身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天剛微微亮,我便驚悸著睜開了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間想到此時此刻,縣城裏房東太太應該剛起來打掃庭院的落葉;石家莊市內的供應早餐的店鋪應該剛剛開始營業;甚至大洋彼岸的美國人民應該剛剛吃罷晚飯,圍坐在電視機前等著看脫口秀節目呢。空間又一下子拉回燕趙大地上的這一點,貧窮落後的農村中的一個廢棄的農家屋舍。——我歎了口氣,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南移到了窗欞上方,燦燦的,充滿了熱度與力量。我迅速地睨了一眼佛龕處的掛鍾,10點鍾。想著該跟宗輝打個招呼,還要吃宗輝家的飯菜,我便立刻縱身而起,迅速地洗臉,刷牙,刮胡子,穿整衣服,提了背包鎖門而出。
到了宗輝家,他倒也剛剛睡眼惺忪地起床。聽說昨晚在堂哥的婚禮上喝得酩酊大醉,還摔碎了幾隻公家的碗。他連忙收拾了一番,做了些豐盛的小點心,打發了我空蕩蕩的胃。約定出發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到時預定好的包車便會準時停駐在宗輝的家門口,然後載著我們上山去。時間還早,也終於是沒有事情,我和宗輝便爬梯來到屋頂,在正好小院的一株棗樹打出的一團陰翳下,躺了下來。樹蔭是靠近房簷的地方,我們的大腿以下都是懸空的,但是屋頂又非常低矮,所以沒有絲毫的危險性。此時的我,已經稍微感到鄉下的無聊了;我們以前竟一直隻是無所事事地跑啊,躺啊,坐啊——那時候,還感覺瀟灑而滿足呢。
和宗輝談了些近況,便到了晌午時分了。欣,水壽,安都到了。大家的包裏塞滿了食品,燒烤的用具跟帳篷等等。看到安的第一眼,引起的我的回憶對於我的心理的衝擊已經微乎其微;而她卻多了幾分羞澀也好,失落也好的眼神。我根本學不會如何打破一種無形的尷尬,所以終於沒有跟她說話。她也微微開啟雙唇,卻又欲言又止。
車來了。一輛小型麵包車停在了宗輝家的門口,滴滴地響著喇叭。司機是個心廣體胖的中年男子,細皮嫩肉的,幾乎沒有胡子的痕跡。他招呼我們將大包小包扔進後備箱,而後五個人鑽入車內,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