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彪娜人生中最具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她把父親看成是偉大且有傳奇色彩的英雄。這種崇拜一直持續到彪娜結婚之前……
父親曾經是叱吒一方的國企年輕領導,說起父親的成長就要談及一個擁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的大家庭。彪娜的爺爺隻認識幾個字,卻在那個紅色年代當上了中學校長。所以彪娜相信時代造就英雄。爺爺的廉潔被奶奶鄙視了一輩子,隻因為一根草繩。爺爺屬於那種一輩子不虧欠別人,但也不會被別人占到便宜的人。有天,奶奶和大媽看到爺爺辦公室有個繩子,兩人就拿出來準備綁稻草。忙活了半天,剛綁好。緊接著,爺爺跑到山頭,把繩子扯下來,說了句:這是公家的,不能私用。奶奶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罵,想想如今已經過了四十多年奶奶一想起這事還是恨的牙根癢癢。奶奶罵人的功底堪稱無敵,彪曾經想過寫本中國版的還珠語錄,後來不了了之。奶奶絕對是她敢稱第二,沒人敢霸第一。唯一的女兒因為婚姻的事情承受不了奶奶的壓抑和咒罵想不通,自殺了。所以說奶奶的咒罵很有殺傷力。記得有年夏天,家裏停電,彪娜躺在炕上,奶奶掛蚊帳差點被絆倒,結果奶奶是罵了一夜。沒有重複的話,比如死踐骨頭,咬腳跟,罵的時候還是咬著牙根罵,彪娜哭著睡過去,然後又在漫罵聲中醒來。彪娜想爺爺還真是有勇氣,不知道爺爺那時候會被罵成什麼樣子。就憑著這種本事,奶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上不受老太太的氣,下不受媳婦兒子的氣,中間不受妯娌的氣更不受老公的氣,絕對是霸主地位。說起婆媳之間的故事那在彪娜眼中隻能用硝煙四起來形容,從記事起隻要奶奶來家裏,氣氛就緊張,而彪娜從小就彪,奶奶偷偷罵母親,彪娜就會一字不差的學給母親,母親氣憤之下會還嘴,彪娜就會照搬給奶奶。這來往間,就更是雪上加霜。彪娜想的很簡單,為什麼要在背後說呢?終於,到了爆發的那天,隻有六歲的彪娜把錄音機打開錄下婆媳之間的恩怨,讓她們大吐為快。本來,雙方你一句我一言彼此不相讓。慢慢的,吵累了,聲調減小了。彪娜抓住機會,說:下麵,我采訪一下雙方的感受。兩個人一下沉默了……一會,母親先開口:媽,是我的錯,沒有體會你的感受。奶奶一下子不好意思,連連說是我不好。這可是奶奶第一次低頭,不知道是不是彪娜把話筒放在奶奶嘴邊,讓奶奶緊張的緣故。彪娜把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彪娜笑了:就是,說開了不就好了嗎?彪娜想人和人本來就該簡單,不該互相猜忌。
在彪娜的眼裏爺爺是個很優秀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能承受奶奶這樣的女人。有一次彪娜問爺爺怎麼能和奶奶一起生活六十多年?爺爺說:包容,想她的好。很簡單的解釋讓彪娜明白了婚姻的真諦。隻有八十歲的人才配講愛情。要知道奶奶不認識錢不識數,爺爺給她買東西便宜了,她會逢人就說老爺子虐待她不舍得買好的,買貴了就會說不會過日子。反正一切都是爺爺的錯,彪娜想奶奶這種性格真是被爺爺慣出來的,這才是真正幸福的女人。奶奶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對待四個兒子是相當不手軟,照父親的話讓奶奶能哭的事隻有家裏那頭豬死。這就是那個年代的悲哀:牲口比人珍貴。對於大兒子,奶奶一直把他當驢用,所有的活都壓在他身上,大兒子的個子在發育期過後也隻維持一米五的個頭,不能不說是生活的重擔和營養不良的結果。二兒子是挨打最狠的一個,不是因為調皮而是因為尿床。寒冷的冬天二兒子又尿了,奶奶把他一腳踢下炕頭,愣是讓兒子凍了一晚上。第二天,把老二尿的炕泥扣下來逼著兒子吃掉,不知道這是醫病的土方還是懲罰的方法,想想都覺得惡心。直到二兒子當兵的那天,他想自己終於解脫了,再也不用受這份罪了。後來二兒子在部隊提幹,成為鐵血連長,彪娜想這可能是奶奶教育的結果。三兒子也就是彪娜的父親,和四兒子是一對雙胞胎。應該說父親的故事影響了彪娜的一生。
父親和小叔小時候很調皮,因為外人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兩個人更是明目張膽。比如小叔會拿青蛙扔進石磨裏磨碎,然後賴在父親頭上;父親把別的孩子打了不承認自己幹的。本來以為奶奶沒辦法,沒成想奶奶一起揍,做一件壞事挨兩份打可真是不上算。有一年年前,奶奶讓幾個兒子磨黃豆做豆腐,過年的時候兒子們就喊:大過年的也不給豆腐吃。奶奶火了,不是想吃麼?好,管夠今天。於是一大盆豆腐拿上桌,奶奶手裏拿根棍子,指著豆腐說:給我吃。兒子們開始吃,剛開始吃的很開心,越來越吃不下去。這時候,奶奶手中的棍子雨點般的落下,幾個人隻能硬著頭皮吃,直到吃的豆腐渣從鼻孔滲出來。如今過了四十多年,父親見到豆腐依然有心裏陰影。這招的好處就是:以後兒子們再也不敢抗議任何事情。有句老話: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幾個兒子也是村裏出名的孝子。後來兒子們在城裏混出來後,都把爺爺﹑奶奶搬出來。父親高中念書的時候擅長長跑,經常拿到名次,不為別的就因為有玉米餅子吃。父親會把每次發的餅子帶回去給奶奶吃。記得有次去縣城比賽,父親見到大饅頭,簡直兩眼發藍,吃的肚飽,結果上場後動彈不了。那時候遇上饑荒,一家人過的很心酸。每天吃樹根,好點的時候能吃上地瓜,還是壞地瓜。因為好的要留著爺爺從城裏回來吃。父親們每天被壞地瓜藥的頭暈腦漲,出去參加比賽發的糧食能帶回家就帶回家,而自己用發的牙膏用水和,猛灌飽。彪娜覺得父親這代真不容易,現在的生活太美好了。雖然家裏很窮,但奶奶是很要麵子,在外人看來過的很好,因為孩子們隻要出門,幹糧都是最好的。有一年,家裏養的大肥豬賣掉了,還剩下兩個豬蹄。奶奶每頓飯都用來燉白菜,不是不舍得吃隻因為豬蹄太老啃不動,就像吃橡皮筋一樣。村裏人串門問怎麼不吃,奶奶說:吃夠了。惹的外人羨刹。這種要強讓兒子們明白,再苦再難隻能自己知道。這種沒吃沒穿的日子維持到父親高中畢業後在村裏掙公分。因為爺爺得罪了村書記,父親就隻能種莊稼。可是父親不服氣,一個高中生怎麼也不甘心。後來,父親帶著私心經常去村書記家幫忙幹活,最後書記答應給父親換個工作:給修路工打下手﹑扛儀器。父親終於鬆了口氣,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了。父親問修路工:怎麼看儀器?修路工也想搞技術壟斷,不說。父親就隻能偷偷學,在旁邊看。後來,修路工被派出學習,沒有給父親機會。學習回來後,修路工洋洋自得,這下可以入編了,那可是農村裏的金飯碗。過了幾天,村書記來驗收修路工學習成果。給他指了個凹地問:你怎麼修這個地方?修路工緊張的汗流浹背,用手指比了一下說:往下方挖三米。父親一看,怎麼可能?本來就低的地方,還要往下挖?村書記很生氣的問父親:你怎麼看?父親也照著比量了一下,回答:需要填三米。村書記罵了修路工:白學了。第二天父親就進編當了正式修路工。現在,回老家的時候,父親都會指著一個橋對彪娜說,那是他指揮修出來的。彪娜知道那是夢想起飛的地方。父親那時候聽說要恢複高考,心裏掂量著決心要高考。於是白天幹活,晚上回家複習。連續幾天下來,晚上一看書就睡過去了。後來父親想了個辦法:把奶奶衲鞋底的縋子放在手邊,一困就紮自己。有些懸梁刺骨的感覺。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那時,家裏的其他兒子都離開農村去城裏了,父親也特別想去城裏發展。於是,爺爺提前離休,讓父親接了班。父親就成了城裏國企的一名正式工。父親走的時候發誓一定要闖出一片天。剛進企業,父親幹機床工作。結果一天晚上加夜班的時候手指頭差點進了機床,把指甲削掉一半。父親想自己不能這樣幹下去。那時父親發現,廠書記早上五點多就起來到廠子溜達。於是,父親每天五點就起來掃院子。廠書記對父親就有了好印象,認為這個小夥很勤奮。不久,會計退休了,書記問父親願不願幹,父親欣然接受。彪娜想工作就是幹出來的,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