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回庭還得回辦公室拿點東西,讓顧從燃先到公司門外等著。飯點時分公司裏人還多的是,顧從燃剛出大堂,就被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手中抱著的一摞表格和記事本全摔地上。
他半蹲下幫忙去撿,那人迭聲說著“我來我來”,一抬頭,對方呆住了:“顧總?”
方芮好一段時間沒見著這位老總了,她邊收拾邊往顧從燃的手臂上瞄:“顧總你手怎麼回事啊?”
對此顧從燃避而不談,把散落的紙撿起來疊成一堆,看見其中幾張是個新人組合的資料表:“在跟新的藝人?”
“對對,”方芮拍拍記事本上麵的灰,“當生活助理,啊現在的新人好調皮。”
並不打算跟方芮長談,顧從燃把一遝紙還給她,食指點了點最上麵那張東西:“這是什麼?”
方芮“啊”了聲,探尋地看了看顧從燃:“這是葉脈書簽,之前在《窗外》的劇組時沉河哥給我的。”
原本沒當回事的顧從燃在聽到許沉河的名字後心切地把那張東西抓回手裏,指腹在塑封的葉脈上輕輕摩挲:“這是梧桐葉?”
“對,那時片場外都是梧桐樹,沉河哥做了好多張,這裏……”方芮點了下自己右手食指的遠節指骨處,“去葉肉的步驟挺繁瑣,他這裏都起繭了。”
這些都是顧從燃所不知道的。
每當他以為自己在完全了解許沉河的過程中又進一步,前方總能出現新的盲區,將他推得比原來更遠。
“他還送給誰了?”顧從燃問。
方芮擺手:“就送給我了,他說其餘的要留給榕憬鎮的學生。”說完盯著顧從燃抓在手中不肯移開視線的葉脈書簽,生怕對方以權謀私將書簽占為己有。
幸而顧從燃有點良心把書簽還給了她:“收好,別弄丟了。”
也許隻有他本人才知這句話於他本身而言是別有深意。
祝回庭的車早候在外麵了,顧從燃樂得有免費司機,拉開副駕的門坐上去:“新車不錯。”
“上午才提的車,還沒載過魚兒就載你了,當然不錯。”祝回庭發動引擎,“你從28層走樓梯下來的嗎,怎麼比我還慢?”
“碰見方芮了,聊了幾句。”顧從燃搭著車窗,“‘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聽過這句詞麼?”
祝回庭不答反問:“你什麼時候成文化人了?”
“你管我呢。”正逢晚高峰期,估計一時半會到不了飯店,顧從燃闔眼靠在座椅上,“我眯會兒,到了喊我。”
說打盹其實也不然,顧從燃閉上眼就禁不住把那張許沉河親手做的葉脈書簽和臨離開前留在書房的那句詞關聯在一起,如果許沉河在那個時候就存了要離開的心思,他後來的所有舉動都是為許沉河的離開而煽風點火。
假如當初他好好地理解許沉河所想,能不能扭轉後麵的結局?
吃飯時顧從燃一直魂不守舍,祝回庭朝他碗裏扔他不愛吃的白果,顧從燃也照吃不誤,咽下去後才慢半拍地抓過杯子灌下幾口茶:“祝回庭,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點一盤炒蠶蛹?”
祝回庭登時沒了食欲,放下筷子開始講道理:“你拿麵鏡子看看你剛才的狀態,成嗎?追不回來就繼續追啊,你還以為許沉河那麼容易被追到手呢?喜歡他就該多體諒他,你就會知道他有多辛苦。”
兩人許久未見,又是開了話匣的,於是菜也不夾了,喊服務生送上了酒,結賬時看似麵不改色,實際一進車裏便各自倒在了座位上。剛提的車祝回庭舍不得讓代駕摸,這裏離家近,他索性給宿與邇發了個信讓人出來當司機。
挪到後座,祝回庭撐著腦袋歪在窗旁,膝蓋撞了下顧從燃的腿:“想什麼?”
“我打算過幾天到榕憬鎮走走,”顧從燃挨著後麵的頸枕,腦袋暈得厲害,“當時也沒想過跟許沉河從小接觸過的人打打交道,現在覺得還是該給許沉河安靜空間的同時先讀懂他的人生。”
“敢情你一直懵懂著呢?”祝回庭笑了,“你知道嘛,我這人習慣為每件事做好最壞打算,之前我也拿這個話題問過許沉河,你猜他怎麼回答?”
顧從燃望了過來。
祝回庭把許沉河當時的回答一字不漏向顧從燃複述了一遍,手背拍了下對方的大腿外側:“你該慶幸你沒有因為許沉河和江畫的關係而崩潰,否則你想想到那會最自責的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