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悲兮憤兮泣玉皇(上)(2 / 3)

“你……”六合門曹芒一雙炯目冷冷盯著她,微一咬牙,亦將劍收回,“好,你自是跑不掉的!”

朱綿櫳淡淡一哼,知道此刻阮千隱的唇旁一定有得逞的笑容,礙於脖間還剩兩把劍,不便轉頭去看:“我為何要跑?我若想跑,就不會上來。”

“那你倒是自己說,有沒有殺人?”仙華派掌門塗正丹一轉手中之劍,劍身便又近她肌膚半寸。

朱綿櫳心微微一顫,聽此人低沉的聲音知他非等閑之輩,暗暗抿唇道:“將劍放下,本姑娘方能和你們好好說話。”此刻不得隨意答殺與不殺,這些人正是恨頭上,難不保會傷害自己。

塗正丹眼神漠漠地看著她,慢慢將劍插回劍鞘:“說。”

朱綿櫳又看向武陵門司徒柏去:“還有你司徒門主……”

蘇玉陵在下邊瞧著,心吊在半空,隻覺目眩眩然。雖知道那些掌門不會立刻下殺手,可長劍架著,難免一個不慎會將她傷著。其餘掌門,手中雖未帶刀劍,可眼中也幾乎都溢著仇憤:正一教通玄道長雙目狠厲、鼇山幫丁遂之橫眉凶視、清源派女掌門邱滿禾也是容斂若霜、焦山派枯月先生麵目生得雖慈可分明暗藏寒意……他們隻在乎自己的門人有沒有被殺,咄咄逼人,盤而詰之,櫳兒要怎麼應付?

“現在是誰在誰的手裏?由得你施令麼!”見朱綿櫳此時此刻仍舊麵色倨傲,那司徒柏斥道,“你隻須把話說清楚!究竟有否殺我們的弟子!”

“各位前輩難道不相信我們麼?”趙風舉又在旁說道,“她自己殺了人,當然不會親口承認,這麼問無非是白費心力。”

“你說得對,”朱綿櫳眼神一側,“那你倒是承不承認你殺了昆侖派賀姓弟子?”又對眾人笑道,“我來告訴你們,他斷橋之時,你們一個弟子都未死……”

趙風舉呸了一聲:“滿口胡言!”冷笑道,“非死即傷,至少大半!”

朱綿櫳回他道:“那剛才怎麼就是‘幾無所剩’?你的話裏到底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見對方一愣,又瞟向眾掌門道,“我知道你們不會聽我的,但最好,也別聽他的。”

眾掌門不禁微微皺眉。魏長風搖頭歎道:“罷了,依老夫看,當下最重要是弄清楚情況,以免再造錯失,”說著朝阮千隱看去,“阮盟主,魏某以為現在應去黃龍井和索橋處,將此事好好查一查。人若真的為這位姑娘所殺,應有跡可循。至於這位姑娘……”

“魏掌門說得極是,”但見阮千隱在此說話點打斷,朝魏長風道,“黃龍井勢必得去一趟,原本也要將五龍劍取回,”頓了頓,又思道,“隻是咱們大會這麼多人,自然不能全部下山,幾位仁兄看怎麼辦好?”

台下蘇玉陵一聽,想了想,便轉動腳尖欲往一邊跑去。

“玉陵,”陸拾寒將她一格,“什麼事由我們去做便成。”

蘇玉陵點頭道:“也好!”便走到杜世康麵前,道,“世康,你去了恒方丈那裏,請求他無論如何不要離開大會,告訴他此地才更易起爭鬥!他若在,情況一定會好許多……你小心點,別叫九宮教的人瞧見!”

“好!”杜世康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魏掌門、阮盟主!依我看,去黃龍井去索橋都是在浪費時間!”隻聽得那司徒柏又說道,原先擱在朱綿櫳脖間的四尺長劍迅速移至她的手旁,“砍她一隻手,殺與不殺幾個字還問不出來麼!”

正暗忖阮千隱話中之意的朱綿櫳忽的驚覺手腕處被劍刃一劃,皮膚綻開,連忙負於背後以另一手將這道劃傷掩握住,朝司徒柏厲聲道:“你這莽夫給我聽著,我根本不屑殺你武陵門的人!若是不信,自己下山去瞧!”這近二十位掌門,必須得讓一部分下山,才可稍緩形勢,尤其是如司徒柏這樣的急烈之人!

聽得她這一聲充斥著凜傲之氣的厲喝,那司徒柏也不禁微微一愣,狂態稍斂。阮千隱見他不語,道:“司徒門主,你道她說這話什麼意圖?不過是想將咱們這兒的人引下山去!若真是那樣,本盟倒是怕了,難說會不會遇上那些人的暗襲!”

“阮盟主此言差矣,”卻聽得青城掌門高徐展道,“索橋已斷,他們就算想暗襲怕也不成。高某認為,那些人應當已經離開索橋處,欲另尋山路再上玉皇頂。”他幅巾青衫打扮,談吐蘊藉斯文,倒有些教書先生的嚴謹溫和。

朱綿櫳冷笑道:“另尋山路?不如當下你們便派個人去看看,上玉皇頂的另兩條山路還能不能行。至於為何不能,又是誰從中作梗,便由我來解釋給你們聽!”

“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焦山枯月先生忽道,他約摸六十來歲,眼睛細長,目光似乎也跟著格外深密,“為免歹人亂入,為節人手守衛,阮盟主在另兩條山路設了幾道堵垣。姑娘趕得及從九龍瀑上來,那麼說明姑娘根本沒走過另兩條山路,又何以知道那兒不得通行?難道……這大會上有誰是和姑娘一夥的麼?”

朱綿櫳一怔,她未想到阮千隱竟已把所有事情都說在了前麵!看著他麵上自得而狂傲的神色,心中憤怒,掃向眾掌門:“我何以知道?因我看透這幾個人的心思!對,我是有備而來,我今日便是來尋這阮千隱的仇!”說著目光一狠,朝他睨去,“父之仇,弗與共戴天!吾與這老賊,勢不兩存!”

見朱綿櫳切齒沉聲說出“吾與這老賊,勢不兩存”,台下一時間驚疑四起,不住交頭低議。別說如阮千隱這樣的絕世高手,且還是在位盟主,就算是武林中一二流高手,抑或普通的幫主、掌門,都是不敢輕易惹上。江湖打打殺殺,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與勢大者有仇,有時隻得自認倒黴、自求多福。要與之不兩存,豈是那麼容易?這女子來頭看著雖也不小,可於武林中人而言卻十分陌生,似乎並無幫援,怎去和阮千隱作對?

果見阮千隱哈哈大笑一聲,叫道:“阮某平生施縱,為人飆厲,好人壞人的確都殺過不少!你若真與阮某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找阮某我一人算賬便是!非得遷怒各門各派武林同道作甚?”

見他如此厚顏,朱綿櫳暗暗一咬唇,握著左腕的右手愈發之緊,指節都似發白:“是我遷怒他們還是你牽入他們,不待片刻便即大白!”說著朝眾掌門道,“都給我聽著,你們不過是他用來對付我的棋子。若再向我發難,我隻會落到他的手裏。欲殺了我為弟子報仇?可嗤可笑,到時想都不必想!”

眾掌門麵麵相覷一陣,若有所思:阮千隱並未對她的話加以否斥,那麼此間恩怨怕並非是無中生有。可他此話既出,將事一攬,卻又似堵了自己幾人的口。況且,不論內裏如何,此刻最重要依舊是弄清楚這少女有否殺害自己弟子,死傷又有多少,豈能去聽她說話、轉移注意?就算阮千隱非善類,可這女子,怕也不是好人啊。

隻見阮千隱唇角一揚,立刻對眾掌門道:“多說無益,事不宜遲!當即咱們便去索橋好好瞧個仔細!”轉頭對魏長風道,“魏掌門,阮某一思,認為下山之事仍舊由咱們五人去辦!”

朱綿櫳一聽,暗罵卑鄙。他竟還想把了恒方丈和穀靈道長等德高望重之人支開,緊接著,那九宮教的齊已道長必定會以“盟主不便離開大會”之由勸他留下、自己代其下山,這樣整個大會就更為他所控!

魏長風搖頭道:“不妥。魏某還是覺得由我們這些掌門去,即便不是全部,至少可去一半。了恒方丈、穀靈道長和魯掌門又不在此事之內,不比取劍,我看不便勞煩他們。”他心中所想有一點與朱綿櫳意合,便是覺得了恒方丈同穀靈道長在此,他們若願插手的話,可緩眾掌門對朱綿櫳的伐罪。他自然也不是相助於朱綿櫳,隻是覺得事情未清楚,雙方皆不可動了幹戈。隻憑那符生小道和趙風舉的話,的確不足論斷。

正說到此,便見三道身影同時躍至丘台,正是那泰山魯行蒼、少林了恒方丈和武當穀靈道長三人。但見了恒口念幾句佛號,朝眾人合十行禮之後,對魏長風道:“魏掌門多慮了,各門各派皆為武林友幫,同氣椒萸,無論關不關己,都應齊來援手。”又朝眾掌門緩緩道,“阿彌陀佛,此間兩百性命,利害之處莫斯為甚。老衲希望各位掌門皆不可意氣用事,且將報仇之念擱放。此去黃龍井和索橋處,將事情弄清之後,再做定論不遲。”

阮千隱走到了恒麵前,點頭謝過:“大師同悲同喜,仍願前去,如此高德,阮某銘感五內!”

卻聽得那齊雲派掌門周客青忽而森森一笑:“方丈大師,什麼叫‘不可意氣用事’,人命未出在你少林,話自然說得雲淡風輕!”他年紀尚輕,不過三十來歲,憑武藝接任掌門之位,說話卻頗欠玲瓏,“我看你們三位都不必去!正如魏掌門所說,咱們裏麵可去一半,另一半則留下看著這妖女!”

朱綿櫳心中一怒,因站在他旁邊,便欺近他低聲道:“那周掌門是想下山,還是留下來幫阮千隱對付本妖女?”

看著她靠近的絕麗臉龐,周客青心一顫,連忙將步子往後一退。

“周掌門,”隻見阮千隱轉回身來,朝他道,“這下你可曲解大師他們一片苦心了。你想想,此去甚為危險,一者取劍,魯掌門最好同行;二者索橋雖斷,可阮某依舊認為那些人會想出什麼陰損的法子來對付咱們這些下山之人,如投石、如放箭!阮某也是個狂縱之人,易輕舉妄動,故而有大師同去,可避不少爭端……”頓了頓,又道,“另外恕阮某直言,要弄清狀況,勢必得過那白河峽穀。可那白河峽穀,試問當今武林又有多少人能過得?”

眾掌門一愣。阮千隱說得確是沒錯。峽穀天然劈裂幾十丈,且底下水勢極猛,若沒有絕世輕功和至深內力,決計過不了。他們雖自恃武功一等,卻也心知肚明,離麵前的了恒幾人還是有些差距。且了恒方丈和穀靈道長這二人,的確懷高世之德,處事公誠,即便今日之事與他們無關,卻也值得一信。

隻見其中清源派掌門邱滿禾開口道:“可就算我們過不了峽穀,也該同去,豈能將危險之事付於幾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