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共赴友宴義字當(3 / 3)

但見宮流觴搖頭道:“我宮流觴生性半愚,鈍於世故。不懂仁,不懂俠,走一趟江湖惟願守最簡單的‘情義’二字。於我而言,隻要是曲水和你們的事情,就一定和這兩個字有關,那我就去做……”又對蘇玉陵道,“要是為了櫳兒妹妹和我們好的事,玉陵定也會去做的是不是?怎麼就成傻了?”

蘇玉陵微微一怔。朱綿櫳心中感動,眼眶微濕笑道:“宮大哥今日倒是把她給說倒了,瞧她還如何神氣?”

柯曲水看了看三人,直至此刻心情才漸漸悅朗起來。笑了笑,又對朱綿櫳二人道:“可即便如此,不還是來不及?我去泰華樓找你們的時候,應該已是辰時,你們早去了周山。原想立刻趕去,不過反正順經咱們客棧,便先和眠書他們商量商量看了……”

蘇玉陵想到眾人為自己二人如此奔走,心中又暖又愧:“那他們現在都在何處?”說著還是忍不住微皺起眉,“可別嫌我囉嗦,此刻你們二人應當好好在客棧待著的,流觴挨了五掌——”

“囉嗦囉嗦!”柯曲水笑著止道,“比拾寒還囉嗦,是不是,流觴?”

宮流觴一笑點了點頭。柯曲水忽對二人道:“是了,拾寒還不知道咱們一路跟蹤她上來,她出客棧前可是千叮萬囑的。等會兒你們也別告訴她,就說、就說是你們拉我們上來的!否則她可又會……”

蘇玉陵忽然開懷一笑:“我知道我知道!又會搖頭撫額歎氣揉腦皺眉外加念叨——拾寒那樣子好生的無可奈何!可被冷心磨出來啦!”

幾人相視而笑,頓時間覺得暖意融融。朱綿櫳略一思忖,忽的問道:“照理說,沒那麼容易上玉皇頂,你們……”

“此事確為繁複,有時間再與你們說明,”柯曲水回她道,又說,“其實原本我們也與拾寒和世康一樣藏身在比武丘台的外圍,偷偷觀賽。可那個什麼洞庭湖主發現雲邁原來早已離了席,我們一下就覺得肯定和你們有關,所以就想悄悄出來看看……”

朱綿櫳一驚:“柯姐姐,宮大哥,你們這麼做實在危險……若是被人發現,尤其阮千隱他還認得你們,以他的手段,後果不堪設想!”

柯曲水笑了笑,接道:“那時候阮千隱正巧和嵩山派掌門說話,沒那麼多空閑管別的……”又道,“再說我們也很小心,溜到玉皇門時發現有八人守著,硬闖自然不可,於是就在門內一旁的灌木裏躲了起來,索性靜觀其變。其實隻要不走動,也很難會被發現……”頓了頓,“我猜那時候雲邁已經離席很久了,因為我們才藏身不多時,就見他疾飛回來。隨後而至的,又有二人,一人便是那阮千隱的弟子張峰秀,另一人雖不認得,但功夫很是了得,一進門便將那八個守衛給點了穴!”

蘇玉陵一笑:“於是你們就出了玉皇門在外邊等了?”

柯曲水點頭道:“原本還想往下走瞧瞧到底發生什麼事,不過流觴上山已傷耗許多元氣,故而我們還是決定等上一陣再說。”笑道,“這不是,不過一炷香,你們後腳便到了!”

“這麼說來,”蘇玉陵想了想,道,“拾寒他們此刻還藏身在大會場地的外圍?”

“自然。”柯曲水道,“你們未到,我想他們定不會冒然現身。”

蘇玉陵慢慢點了點頭,又自語沉吟道:“可若是被人發現了該如何?那阮千隱倒是要忙大會事宜,各掌門也不便離席,可呂善揚……”這麼想著,心中不禁漸起憂慮,朝眾人道,“這樣,事不宜遲,咱們先進大會再說!”

話畢,四人便移動步子往石階上走去。那八名看門弟子似同時被點了啞穴,見幾人上去也隻得立眉瞪眼。才至一半,忽聞一陣踉蹌盤跚卻又惶急的腳步聲自玉皇門內傳出,仿佛逃命一般。疑惑間,一個褐色身影又隨聲跌步而至。但見那人半步一回頭,喘聲驚懼,出了門便急匆匆往石階下,難免不慎失躡,雙腿一個蜷曲便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櫳兒……”見那褐衣男子跌近,蘇玉陵便欲拉著朱綿櫳躲開,卻是見對方眼神一垂,抬腳便將那人身子止住,隨即足心一用力,穩穩搭在那人肩頭:“誰?”

這滾落的中年男子還微顫著他那精瘦身軀,此刻聽得朱綿櫳一聲淡淡漠漠的發問,不禁戰戰地抬起頭來。但見他麵容枯瘦,不正是此前在大會上揭說雲邁離席的洞庭湖主金鐸?

朱綿櫳見他依舊神色懼嚇,輕輕一哼,冷聲道:“問你話,你是何人?何故在此?當下大會情況又如何?”

那金鐸似無心答話,仍不時往回瞧看,確保無人追至。忽的又覺肩頭一陣壓踏,才懦懦回道:“姑、姑娘……又是誰……”

“櫳兒妹妹,”忽聽得一旁的柯曲水道,“這聲音,好像就是那洞庭湖湖主……”此刻他說話雖輕,嘔啞細澀,但仍與之前那刺耳之聲無異,應當不會有錯。

朱綿櫳一聽,低頭朝那金鐸輕笑道:“原來如此,是招惹雲邁了……你不知道雲邁他心胸狹窄得緊麼?”

原來此前雲邁回席之後不久,問起弟子中途有無特別事情發生,便得到“金鐸說發師父離席”的回答。適逢他為朱綿櫳尋仇之事而矛盾自糾、心神難安,便正好將情緒全撒在了這金鐸身上。因兩人席位相距較近,雲邁隔空便給了他兩掌“虛懷若穀”。這金鐸暗地裏毫無預兆地受了兩發重掌,大驚,正欲起身宣叫,卻見雲邁眼神狠戾,又一掌推來,戰戰兢兢間為保住命,隻得識趣噤了聲。

“那你又為何要跑?”朱綿櫳聽他零星述罷,接著淡淡問道。

那金鐸微微抬臉,忍不住看了眼朱綿櫳絕麗的臉龐,隨即又立刻垂下頭去,答道:“不一會兒,我見雲邁他又起身……”頓了頓,閉眼低叫道,“金某發誓,隻是不小心瞟到……他席位就在我近處,如何能瞧不見!”又道,“他不知要去哪裏,可經過在下身邊的時候似乎又要出掌……我……我金鐸豈能白受這股氣!”

朱綿櫳垂眼笑道:“所以你就逃了出來?”

金鐸怯聲道:“與其等會後他還要找我算賬,不如、不如早點回我洞庭去!那什麼黃龍劍,我也不敢爭了!”

“有什麼不敢的!”朱綿櫳忽而麵色一冷,“輸贏是一回事,你爭不爭是另一回事!”說著一把將腳從他肩上收回,“起來!”

那金鐸心一緊,聞聲不動,隻漸漸平緩自己的呼吸。

朱綿櫳又道:“聽見了麼?本郡主叫你起來。”

郡主?金鐸稍稍一怔,又仰起頭,見朱綿櫳眉目之間盡是高凜與傲氣,比起雲邁剛才那種暴戾與邪肆,更叫人心顫:“做什麼……”

朱綿櫳笑了一聲:“重回你的席位,叫你看看,雲邁那種人,根本沒什麼可怕的。”

金鐸聽她這般說話,訝異一陣,隨即才緩緩半坐起身,頓了頓,又道:“可金某,不過一個小小的洞庭湖主,在雲邁他們眼裏,不過賤若草芥,幾掌便可斃命……而且那麼逃出來,又這麼回去,定叫人瞧不起……”

朱綿櫳眉心一蹙,厲聲道:“命有厚薄,人無貴賤!你不做讓人瞧不起的事情,別人瞧不起你做什麼?你就這麼進去,看哪個敢笑話你!若有,姓甚名誰,告訴本郡主來!”

那金鐸貌醜聲澀、武功平平,心內素來便極為卑懦,有時故意大聲說話作勢,也不過是對自己的封掩與塗飾。此刻聽見郡主身份的朱綿櫳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心中一熱,咬了咬牙便站起身來。

朱綿櫳靜了靜,背過手思道:“雲邁既不是往這兒來,那又要上哪兒去?”又問金鐸道,“他起身時擂台上情況如何?抑或,台下有什麼事麼?”

金鐸似對朱綿櫳心生莫名的臣服之意,立刻搖頭回道:“台上好好的,兩名年輕弟子正比著武;台下……”想了想,“台下好像來了幾位遲到的掌門……”

“遲到的掌門?”

蘇玉陵和朱綿櫳同聲驚詫道。其實蘇玉陵一直發著愣,朱綿櫳身上某種縱傲之氣總是能叫她不覺心醉,仿佛中如重回當初的梨歡院和山湖底。不過當下聽得那金鐸說“遲到的掌門”時,也不禁回神正色道:“莫不是師父他們?”

朱綿櫳定定看了她臉龐一陣,忽然間深長一笑,隨即轉過頭朝那金鐸道:“好了,你便先回大會,記著,切不必畏首畏尾的!可清楚了?”

金鐸望著朱綿櫳小會兒,忽覺膽氣頓生,一點頭,便又回身進了玉皇門去。

蘇玉陵憂道:“雲邁此刻的心緒誰都料不準,會不會找師父他們麻煩呢?”

朱綿櫳思忖良久:“興許他和施無香也認得,想‘敘敘舊’罷了……”說著又朝蘇玉陵笑道,“別管那麼多,馬上就可以見到你師父還有拾寒他們,怎麼說都該開心才是。”

蘇玉陵看著朱綿櫳,牽起她的手,又望了望正自說話的宮柯二人,忽然漾開笑容,豁朗而晴暖。是了,不論此刻要去做什麼,有那麼多知己好友相伴,即便無酒無魚無杯無盞,可山在林在風在雲在,且不妨把它當做一場山林盛宴,傾心盡力來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