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雛鳳清聲不應藏(1 / 3)

且說這玉皇頂上,比試至此,黑、赤、青、白四劍已分別歸於山西恒山派、廣東西樵派、西寧結古寺以及浙江的仙華派——北派素以幫會居多,如河北駝梁幫、狼牙幫,山西的天龍幫等等,故而作為名門大派的恒山派,其掌門魏長風以純正精厚的武功從中取勝也在意料之中;而東派裏,向來名氣甚小的仙華派竟能撥得頭籌,從武夷派、三清教、泰山派等芸芸眾派中脫穎而出,倒是叫所有人都頗感意外與新奇了。

贅言不敘。隻是眼下,躲在那片亂石堆後的陸拾寒卻依舊不時流露出憂慮之色。杜世康瞧見,笑語勸慰道:“拾寒莫急,雖隻剩下咱們黃龍劍一戰,可耗時定要比前幾場多。你想,武當、少林,衡山派、武陵門,嵩山派、九宮教,哪個掌門住持不是厲害角色?”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少林應當無意於此類爭奪,即便如此,另幾人一番比試,沒有個兩三百招,恐難分勝負,興許玉陵她們便在這途中趕來了呢!”

陸拾寒垂眼一思,道:“可按我們算度的時間,她們也當在一個多時辰前便到此了,怎麼……除非是眠書根本沒找到她們,又或者沒有遇上冷心……”說到此,忽然眉心斂聚,“糟了,若是這樣,我放不下的可是冷心了!她心性單純、不通人事,一人在林中,若是真的招致不善之輩,該如何是好?”這麼想著,便覺得之前讓薛冷心去紅樺林實屬大意之舉,一顆心不禁懸空吊起。

杜世康思忖良久,輕聲道:“說實在的,今日齊齊到場此地的武林各派,要麼是不明就裏、卻也不敢違令不從的,要麼是本身便依附阮千隱那幾人的,要麼就是不聞不問、不願插手多管看熱鬧的……你也瞧見了,席上唯獨缺了與玉陵有幹係的幾個門派,其它不幾乎都在麼?”又道,“所以拾寒且放寬心,冷心即便等不到玉陵她們,也不至於引來別的人了,是不是?”

陸拾寒心知對方說的也在理,可畢竟已經等了這麼久,終究有些心慌了,隻道:“我且再等一柱香時間,若是冷心還未上來,我便回頭下去瞧瞧。”

杜世康點頭道:“也好。”

“盟主且慢啊且慢!諸位英雄怎的也都這般粗心大意——”

正說話時,忽聽得丘台那方的人群中驟然響起一個尖厲厲的男子聲音。那聲音詭譎又宛轉,尤其是那“意”字,拖音極長,使聽者的耳朵都不覺為之一震。陸拾寒與杜世康離得雖遠,一時卻也是懵了懵。當下連忙眯起眼朝那聲音處看去,巧在那人席位正是麵朝著這邊,於是隱隱約約間,可見那人不但音刺,麵龐似乎生得也甚是醜陋,一張臉幹皺得像嚼剩的甘蔗渣,身子枯瘦猶如精魅。但見他又四顧一圈,續道:“群豪們倒是睜眼看看——衡山派掌門雲邁不知何時擅自離的席?怕是出了玉皇門去了!接下來這武又該如何比?咱們黃龍劍的爭奪到底要不要算他在內?”

雲邁離席?陸拾寒和杜世康皆是一愣。他們二人躲在此處,自然難以清楚那邊的一舉一動。此刻聽那人一說,心中頓生疑竇:雲邁的離開,是否正與櫳兒妹妹有關?

眾派一時也不免交頭接耳。玉皇閣上的阮千隱瞧見,暗笑一聲,放下手中原先正欲抽取的簽牌,抬雙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又對著那說話男子回道:“阮某耽於觀武,倒是未有發現,阮某之過!真是多謝洞庭湖主提醒了!”

原來那幹瘦男子為洞庭湖湖主金鐸,人稱“洞庭湖精”,與其形貌倒是相合。因席位與雲邁的相隔較近,其實一早就瞧見雲邁離開,隻是礙於沒有機會說穿而已。當下正等到了黃龍劍之爭的比試,便立馬見縫插針:“照會前所說的,擅離者便是壞了規矩,既然如此,盟主看該如何是好?”他這番針對雲邁,倒並非是因為與雲邁有什麼仇隙,隻是盤算著若是少了一個對手,自己便可多一分贏的機會。

阮千隱淡淡一哼,又將目光落在衡山派之處,問道:“貴派掌門若事有不便,也是情之可原。但就這麼默然離開,耽誤了大家比武的時間,似乎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衡山派眾徒一陣低哄,麵對阮千隱那肅肅威棱,一時張口難答。那斷手弟子尤為不服,心知這暗裏的事明明與阮千隱亦有幹連,可又十分明白,關於那朱綿櫳的事,不能在此輕易提起。想了想,心道此刻最要緊還是不可失了己派的麵子,又覺師父平日裏也不曾將什麼人放在眼裏,便笑回道:“恕晚生直言,師父說了,隻是覺得此前的比武實在無趣得緊,離輪到敝派上場又尚早,便去散個小步活絡活絡筋骨,想必須臾當可回來了。”

他這一番話自然不是誰都能說得,隻是雲邁武功不俗也是眾所周知的事,饒是如此,也不免惹起了周圍一小陣竊竊非議。卻是見阮千隱忽然長聲笑道:“好個雲若穀!他既已如此放言,吾等此刻若是按規矩將其剔除在外,倒像是怕了他了!”說著便又朝那金鐸看去,“金湖主,你說是也不是?”

那金鐸暗哼一聲,心裏自不舒暢。也罷,規矩既是人定的,便也可以改,隻是改的人必是權高者而已!想著便默默坐了下來,心道若是再說什麼,反倒是討了個沒趣!

正這時,忽又見那嵩山派掌門李朝來站起了身,對著閣樓看去,朝阮千隱抱拳微笑道:“阮兄,李某倒是有個主意……”

阮千隱稍稍愣了愣,心中一忖,回道:“李兄請講。”

李朝來道:“與其幹等或者擅先開場,倒不如將中間這段時間交給咱們的武林後生們。正所謂英雄出少年,焉知來者之不如吾輩?再者,武鬥,貴在一‘酣’字,待雲掌門歸席,咱們可再慢慢比試,戰酣日暮也未嚐不可……”頓了頓,笑問,“不知阮兄意下如何?”

阮千隱哪裏會料及李朝來這般提議,一時倒是有微微的錯愣。不過李朝來這話卻叫在場大部分年輕弟子目溢興奮了。要知如這般武林各路幫派齊聚的機會十分難得,下一回可又是五年以後。今朝若是能一戰成名,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少年得誌的美事。原以為此次大會的比試已經易為以爭奪五龍劍為主,且觀各掌門人之間的切磋便可,卻未想這位嵩山派的前輩會在這時提出此意,一時間不禁都連連叫好。

雖不願費時在此,不過阮千隱見那李朝來說得客客氣氣又投合時宜,心道可沒有不應他的理了。當下不動聲色,朗聲回道:“李兄所言極是!何談日暮,就算是鬥至半夜又何妨!”笑了笑,又四顧道,“芳林新葉,雛鳳清聲,此刻起玉皇頂上,後生們且自隨意!”

全場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囂歡。這邊杜世康與陸拾寒疑慮地互望一眼。杜世康道:“該不是這嵩山掌門知道什麼,故意作對阮千隱不成?”

陸拾寒思道:“那倒未必,王府的事知道的人畢竟不多。不過,且不管那李朝來是真出於對後輩的愛攜,還是察覺異樣別有用心,總之能延長時間,於我們便是好的。”

杜世康笑道:“如此一來更是妙極,事情倒有趣起來了。”

相較於各掌門間“切磋”時的沉肅,眾派弟子的比試就顯得自由不拘了許多。因大部分上場弟子又都是各派首徒,故而場場之間也不乏精彩之處。幾番過後,是時正好輪到那仙華派的大弟子胡則靈勝出,這叫各派對今日新秀仙華派更是刮目相看。可有讚賞的,自也有不服的,不過像九華派掌門盧信安那樣惋歎又可惜的,倒是少見。

若是曲水好好地還在門下,想必不出二十招,便可料理這個胡則靈……隻可惜……唉——唉——

兩聲長歎,盧信安輕輕拍了拍座椅扶手,兀自一人搖頭。在剛剛爭奪白龍劍的比試中,他正是與仙華派掌門塗正丹正麵交手卻在二十招內便敗在對方手上。此刻見了人家弟子在台上如此神氣,不免想起自己那位天資聰穎、劍法出眾的徒兒,霎時間感慨良多。又想到眾弟子中資質第二的趙風舉當下又在黃龍井處,一時倒找不出人上台劍挑那胡則靈。

“師父可是想起柯師妹了?”

忽聽得身後一聲問響,盧信安一疑,隨即轉過臉去,麵色微惱:“風舉怎的回來了?不是在黃龍井處守著麼?”

趙風舉雙眼一瞧周遭,湊近盧信安輕聲道:“師父,大事不妙啦,不過幸虧徒兒逃得一命,才可回到此處——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師父自可安心,與我們九華派並無關係。”見對方麵色稍鬆,便接著道,“師父,不如讓風舉上去會會那胡則靈?”

盧信安聽到“大事不妙”,本倒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何事,不過又聽得對方說與己派無關,此刻也正有讓他上去挑戰胡則靈之意,便也不及多問,隻道:“二十招之內必要勝了他,替為師和九華派好好長臉。”

殊不知這趙風舉狡獪得緊。之前將事情告於呂善揚之後其實就早早回到了比試之處,隻因怕盧信安問起黃龍井那兒的事而一時難以言說,便沒有歸返九華派的隊列之中。可此刻,見了台上那胡則靈十幾招便將別派門人打下,便料準了其師盧信安的心思,加上自己也想借此機會好好一戰,於是才有了這番見機行事。當下便見他滑唇一笑,執起長劍對著盧信安微一抱拳:“弟子領命!”說完腳尖一點,便往台上躍去。

“在下九華派趙風舉,願領教貴派功夫!”

那胡則靈聽見聲音,轉過身來,朝著趙風舉拱手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