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綿櫳聽著,看了看那耀耀銀針,低喃道:“當真是可怖……”又問道,“可玉陵怎知這種東西?又在哪裏見過?我雖也聽聞,不過自然是未曾見得。”
蘇玉陵瞟了她一眼,笑道:“某人當初脅迫我去衡山找東西的時候嘍!每次一想便來氣……”
朱綿櫳一聽,輕輕一打蘇玉陵的胳膊,又問道:“究竟為何在雲邁那頭?”
“正是了,”淩寂天也疑道,“此物不是焦山那枯月老賊所有麼?”頓了頓,又搖頭道,“說來慚愧,淩某年輕時可險些栽在這上麵,故而至死也記得這模樣了。”
蘇玉陵哈哈一笑,接著又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雲邁這人十分奇怪,藏了許多至寶在回雁峰上,無論好壞。其中便是包括這焦山銀針……”又道,“那日情急,雖隻略略一看,不過對這三種針形倒是印象深刻,有時記起,才會細細去想它如何用法。”
“回雁峰?”二人疑道。
蘇玉陵點頭:“回雁峰的青雲祠內,衡山派祖師千潭子道人的棺木便是雲邁藏置眾物的寶地。”又笑道,“任是誰也想不到的,誰敢大不敬開先人棺木?”
“難怪……”淩寂天暗自低語道,“難怪曾經我去祝融峰悄悄找五龍劍時未有一絲發現,想必就是被他藏在了回雁峰……”便轉向蘇玉陵問道,“那你當時可有看到這五龍劍也在棺木內?”
蘇玉陵一愣,忽的拍額恍然道:“對啊,這五龍劍興許一直在雲邁那兒!”又急道,“棺木內的確有許多東西,金銀物飾、刀劍兵器,無一不有。隻是當時我的注意全在那個裝有銀針、魯氏機關譜,還有補心丸等物的木盒子裏,故而沒有細看別處!如今想來,那五把劍當初必然也靜靜躺在那兒!”
朱綿櫳眯了眯眼,哼道:“這麼說,此次以五龍劍為由變更大會場地,果真是雲邁之計。”說著輕輕一咬牙,“他究竟是自己怕死,還是怕本郡主死!”
蘇玉陵一思,朝她道:“怕都不是,隻是並不願與你交鋒。”
朱綿櫳冷哼一聲:“可笑,至今還想著逃避,矛盾而卑懦的可憐漢。”
“不過……”蘇玉陵道,看了看手中的銀針,“單憑這一件,便料定是雲邁所為是否太妄斷?雖說我也最是懷疑他了。”又道,“阮千隱狂傲,提出此繁複之計的確不大可能,頂多是順勢而為罷了;而呂善揚當時在路上就想著抓你,且頗有信心,怕不見得會去準備如此詳盡的第二個計劃……”暗思一陣,又搖頭道,“但是這種銀針,也斷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此。”說著皺了皺眉,“銀針啊銀針,你都紮我一腳了,怎麼也得給些提示啊!”
朱綿櫳想了想,對蘇玉陵道:“這根銀針屬於你剛才所說的第一種,發力極猛,可穿石透木,會不會……”
蘇玉陵一聽,眼神忽而一亮:“是了!可能是用於造設機關的!”又想到什麼,將銀針倒置,輕捏著針尖,端察了針頭處好一陣,果見那細眼內沿有磨痕,已不似針身那般細滑。心中一明,立馬一個起身,都忘了腳底的疼痛便欲飛回那安有機關的岩石上去。
“玉陵——”朱綿櫳一把拉住她,蹙著眉擔憂問道,“你腳不疼了?”
蘇玉陵一愣,隨即一個踉蹌:“好疼!”卻是見朱綿櫳瞟了自己一眼丟開自己的手,心知對方定又以為自己在裝痛,暗呼不公,隻好帶著疼痛怏怏飛回那片崖堆上去。
蘇玉陵坐在一旁,伸手拿住那個蔽於岩石間的鐵環,抬頭朝後腳過來的淩寂天和朱綿櫳道:“之前旋轉鐵環之時,曾感到一股如韌絲般的牽引之力彙於鎖鑰之上,這銀針又許是裝置機關時所用,所以我想,可能機關的鎖鑰處便是用這二者所為……咱們查探一下便知。”
朱綿櫳忙道:“萬不可將機關拆了,否則屆時反被說成是咱們對它做了手腳了……”
蘇玉陵笑著應道:“自然。”又對淩寂天道,“那就請前輩幫個忙。”
淩寂天一笑,便蹲下身,伸出左手去握住生鏽鐵環,接著緩緩將內力凝於手上。
“前輩……”
忽而,朱綿櫳一聲淡淡叫喚。但見她走近淩寂天一步,眼神一瞥他的右手,開口問道:“前輩的右手是怎麼回事?”其實早就瞧見對方的右手腕骨似乎較常人更為突出,尤是那手舟骨至拇指指骨處,看似不能如常宛屈上下,又想到此前他將自己從峽穀對麵帶過來之時也是用的左手,心下便覺得那隻右手也許帶有積傷。此刻見他果然又是以左手施力,故而才會這麼一問。
聽得問聲,淩寂天微微一怔,麵色有些恍惚。悵悵憮憮間,仿佛出神:“年少舊事,何值一提。”
朱綿櫳與蘇玉陵瞧著他略帶感慨和傷懷的臉龐,聽著那低低的聲音,心中竟也不住浮起一陣澀然。
淩寂天淡淡一笑,重新握了握緊那鏽環,口上道:“蘇玉陵,仔細看了。”說著以極厚的內力,而動作卻是極小,將鐵環緩緩往外拉移,連接鐵環的鐵鑰也漸漸從石孔中慢慢挪出,細聽似有與岩石相擦的呼嘶之聲,尤為強韌。
蘇玉陵凝神觀看,見在鎖鑰的末端處,始現幾絲金光,竟隻有三道。三根至多如發絲般粗細的長絲接鑄於鎖鑰,接口密致無闕。長絲穿透這塊岩石,想必是連接下麵暗處的其它機關層。
“真是不可思議……”蘇玉陵驚異著自語道,“那銀針可穿透如此堅硬的岩石已是奇特,想不到僅用這三根金絲還能牽曳千鈞之力……”
淩寂天看了看露出的絲段,隨即又小心收力,由著鐵環慢慢地縮移回去,直至鐵鑰與原來的石孔嚴合。鬆開手,想了想,朝二人道:“若是老夫沒有猜錯,此種絲便是極為名貴的‘金菟絲’。史載它有粗有細,但無論粗細,都可以一縷之任,力萬鈞之重,自無極高,至不測淵,都不在話下。”
蘇玉陵皺眉思道:“那就對了,定是把金菟絲穿於銀針細眼,然後借著銀針發射之力穿透崖石的。”又道,“不過水底下機關是如何構造便不得而知了……總之,那雲邁還當真是有本事。”
朱綿櫳看著蘇玉陵手中那根銀針,道:“想必這一根,是五龍劍出潭的時候被水勢給翻了上來,”說著輕輕一笑,“任他千慮萬慮,總有涓滴之漏。”
正說話時,忽的從前路不遠處傳來一聲淒鳴。三人心一緊,淩寂天猛然一個起身:“鳴啾!”
隻見前方狹長的山路之上,那隻雪色白鶴在低空戰戰撲翅幾聲後,啪嗒一響,終撐不住沉沉掉落在地,末了,雙翅不住微微輕顫,腿也動彈不得。
淩寂天麵色憂急,迅即飛近,立刻伸出手輕覆在它的翅旁為其運功。蘇玉陵連忙放回那根銀針,又將那機關鐵環旋回。崖石微震間,那安置五龍劍的石盤便又漸漸沒入黃龍井之中,恢複原樣。
“鳴啾半空飛行,警覺性也極高,誰人能將其抓了點穴!”淩寂天暗暗怒斥,“再晚上一步,怕是無救了!”
二人此刻已趕至淩寂天身邊。朱綿櫳看著他心焦模樣,略一眯眼:“你想一想,深山之中誰又會莫名對一隻白鶴下手?”
淩寂天一愣。蘇玉陵瞧著白鶴麻滯模樣,輕輕一哼,對淩寂天道:“前輩,雲邁的天譴功!”
“天譴功……”淩寂天麵色一凝,隨即對二人道,“你們先在此處躲好,我帶著鳴啾往回走一段路,且在那兒等著雲邁,你們便趁機上玉皇頂!”
二人想了想,應了一聲。蘇玉陵朝淩寂天道:“晚輩曾有幸中過天譴功。此種武功雖迅疾,若不備間極其容易被擊中。不過發功較緩,算是弱處。”說著一頓,抱拳道,“前輩小心!”話說完,便攬起朱綿櫳,迅速飛身隱沒在一邊的叢叢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