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彼時我時各為場(下)(1 / 3)

“道長,索橋已斷,劍也已置回原處。”

玉皇頂西南角的一棵巨鬆背後,呂善揚麵帶滿意地望著身前的年輕人,又接問道:“當真一人都未有過橋?”

趙風舉回道:“自然是過不得了……”想到什麼,又輕輕一笑,“那名叫蘇玉陵的女子險些過來,不過終是掉入峽穀,斷然活不了命。”

呂善揚一愣,隨即麵露淡淡喜色:“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

呂善揚嗬嗬笑道:“做得好。”稍稍一頓,眯眼道,“除了那些侍衛,沒有其他的人?比如——三位年長者?”

趙風舉搖頭道:“道長自不必擔心。那郡主若是有幫手,怎的不在廝殺之時便出來助她?”又笑道,“即便有,怕也是再沒法子過峽穀的。”

呂善揚暗思一陣,自語道:“說的也是,那峽穀如此深長,一般高手都未必能輕易行過。”

“正是如此,”趙風舉又道,“道長大可安心觀武。”說著皺了皺眉,“隻是……”

“隻是什麼?”呂善揚眼神一瞟對方,沉聲問道。

趙風舉看了看他,緩緩開口:“眾派的人已亡,可,亦包括阮千隱的弟子……”

呂善揚輕笑道:“還道是什麼大事。死便死了,你怕什麼?與你又無幹係。”見對方麵露難色,一笑,慈聲道,“放心,既入貧道幕下,這以後,便不必怕得罪阮千隱。”

趙風舉聽著略鬆口氣,心中又思慮一陣,笑道:“晚輩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他器重的弟子因我而死,萬一追究起來,晚輩畢竟是無名小卒,終是怕擔待不起。”

呂善揚看著他淡淡哼道:“想得當真慎密,不過倒是合我心意。”又道,“適才在眾派觀五龍出潭之時,貧道便覺得你是可用之人,望貧道未有看錯你。”

趙風舉眼神一亮:“承蒙道長抬愛。”

呂善揚擺手笑了笑,便轉過身去:“既然如此,小郡主攪局是攪不成了,貧道自可回席,慢慢等著與那幾人‘切磋武藝’……”說著不禁撇唇一笑。小郡主啊小郡主,還是不得小看你,竟如此洞穿咱們幾人的心思,被你尋到了此處。隻不過此刻的你當忙著哭天搶地,還是待大會之後,再來找我們慢慢細算……

道袍往身後一揮,呂善揚移動步子,便沿著那段鋪滿鬆針的小路走回玉皇閣去。

山氣沉浮,視線開始漸漸被薄雲遮蔽,群峰之間似乎就變得若即若離,山路也因此更為難尋。盤桓於白雲山各峰之間的薛半儒等人,至此費時幾近兩個時辰,卻依舊未找到上玉皇頂的可行之路,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等咱們盤遍了整座山,玉皇頂上頭興許已空無一人……”薛半儒略顯焦躁地在一塊岩石上坐下,搖頭歎道,“這下即便大哥在此,也奈何不了了。”

施無香與白霜衣在旁沉思了一陣,亦是束手無策。不過多時,便又見不遠處果然追來白少蔥、溫墨池和祝眠書三人,也不去管他們了,隻連忙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三人沮喪搖頭。待得走近,正欲與三位前輩相議,卻見走在最前頭的白少蔥忽的“啊”了一聲,伸手指向前方高遠之處:“瞧那裏!”

薛半儒立刻起身,白霜衣與施無香也繞過身旁那塊狀若飛鷹的高石,走到稍遠之地向白少蔥所指方向眺望:“白煙?”

溫墨池想了想,朝眾人靜靜道:“如今又非嚴冬,此處也不是大風旱地,何故會起火煙?想必定是人所為之。”

“若是人為……”薛半儒略一暗思,“難不成……”又搖了搖頭,否定道,“當下玉皇頂上麵又無我們的人,斷然不是為我們引路的,可要小心了。”

“也不一定,”祝眠書忽道,蹙了蹙眉,“拾寒他們先我一步著手上山,已到玉皇頂也未可知。”見薛半儒沉吟不決,接道,“且先不管那麼多,瞧瞧那煙自何處起……”說完,看了看前方那塊嶙峋高石,便凝起內力往上飛去。隻是才到一半,因高石陡直,腳底之力漸微,身子便又倏地往下掉來,“不成!”

施無香見狀,握著劍的手一揚,長劍便從鞘殼中帶光飛出。但見劍身一轉,劍尖叮的一聲插入岩壁半尺。她縱身一躍,腳尖在劍柄一點,抓住祝眠書的肩膀將他輕推下地,隨即自己身子便如青鸞直上,幾個踩踏間便到了岩頂。

極目遠眺,見白煙起處是在西北麵一片寬闊的紅樺林間。雖然霧氣朦朧,不過因那股煙孤高濃厚,在胭融融的紅樺林中倒是顯得醒目。

“三妹,如何?”薛半儒連忙抬頭問道。

施無香巡望濃煙的四周一陣,回道:“那片紅樺林三圍皆略顯平曠,唯有一麵臨高峰,接連玉皇頂,瞧煙柱方向,那裏吹的是西風,而玉皇頂所在西南角,上麵的人是最難以瞧見濃煙的。”

薛半儒聽著麵色一喜,對祝眠書道:“這麼說,果真是那陸姑娘嗎?”

“極可能!”祝眠書應道,“既然如此,如今正無頭緒,不如前去看看!”

事不宜遲,六人當下便離了此地,尋對那片紅樺林的方向之後,踏著輕功趕了去。

約摸大半個時辰,翻過一座小峰之後,才置身一片紅樺林。仰望隻見那煙柱愈發明晰,煙勢也未減,心道點火者必是在不斷添枝、待人而至。於是加快腳程,又過一炷香時間,穿過淡紅淺褐的迭迭樺樹,終到了煙起之處。

秉著小心謹慎的原則,幾人暫先分頭藏身在樹密的地方遠觀。但見在一堆火焰之旁,正是坐著一名身穿淺粉色紗裙的女子,麵容寡淡,望著火頭,不時以右手從身旁的破爛木桶之中沾了水灑在身前的大疊枝葉上麵,接著將枝葉小心加在火堆之上,濃煙便搗鼓而起。

薛半儒暗暗尋思,又看了一陣,終瞧清那女子麵貌,不由得濃眉一豎。

“冷心!”祝眠書三人倒是快了一步現身,急匆匆跑向那女子身旁,麵露喜色。

聽得聲音,薛冷心拿著枝幹輕撥著火堆的手一頓,隨即便緩緩轉過她那張掛著輕輕渺渺神情的臉:“來了。”

“冷心姐姐怎的會在此?”白少蔥不住問道。

薛半儒、白霜衣和施無香三人此刻也已走近。薛半儒因心中疑惑,便先不語,且待薛冷心開口說明始末。

薛冷心站起了身,目光慢慢環視了一圈六人。眼睛忽的一睜,驚道:“玉陵和櫳兒妹妹呢?”

祝眠書一聽,皺眉歎道:“早上我去周山找她們之時,她們已不在那裏,照幾位前輩所說,她們應當也已來到白雲山了,隻是不知有否找到去玉皇頂的路……”

“是嗎……”薛冷心愣道,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遞與祝眠書,“照著圖紙可到玉皇頂,拾寒已在上麵。”

祝眠書心中歡喜,接過紙張頗為考究的圖紙:“就知道拾寒定有法子!”又對薛冷心道,“是她叫你在此處點火發煙的麼?”

薛冷心點頭,笑了一聲,而後又在原地定定坐了下來。

薛半儒細細瞧著她,略一眯眼:“冷心不走?”

薛冷心淡淡回道:“我還要等著玉陵和櫳兒妹妹。”靜了一陣,猛然一個仰臉,怔怔張口,“爹?”

薛半儒豈知對方竟到現在才察覺自己在場,麵色瞬時鐵青,隻是又不知該從何罵起,唯有暗怒。

祝眠書笑了笑,便看向圖紙,見其上那三段眾人所知的山路已被另一新添的筆色標記阻斷,而在它處又畫出許多條線來。細看那些線路,便知,由白雲山腳下的各處上去都有眾多小道,包括之前蘇玉陵和朱綿櫳上九龍瀑布時無意路經的那些野路。隻是,這些小道頂多都隻到山腰處——這倒也易於想明白:附近村莊的百姓需要上山樵汲打獵,自然也不必往那麼高的玉皇頂或者其它山峰去,山腰山腹山坳大可足夠。不過,圖紙上卻明明還有一筆略粗的線,便是直上玉皇頂,比之那條眾人認為最近的路還來得便捷……祝眠書看著心中疑惑不已,便又問向薛冷心:“拾寒何以知道這條捷徑?要按這捷徑走,她和世康應該早早就到玉皇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