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是我。我同那飯桶打了一架,腳滑,把房頂踩塌了。”
“....”
齊流木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補償一下?”
“補償?”他哼笑一聲,“要不是我把藥下進酒水裏,幾天後的登天節上,這群蠢貨還是會被饕餮蒙在鼓裏,該補償我勞動的是他們。要不是我代替艾朵上了那飯桶的床,現在她早就被玩死了,該感謝我的是她。要不是我答應了你的請求,幫你試那瓶該死的藥,現在你還不知道它有沒有化形的用處呢,有求於我的是你。你倒是說說,是誰該補償誰?”
他的邏輯一直那麼清晰,齊流木總是辯不過他。
但他向來不願在這種恩怨情誼上爭論太多,隻有大是大非才會讓他的話多起來。何況每每想到這漂亮的野獸渾身浴血的樣子,愧疚和不忍就幾乎將他淹沒。
他好脾氣的讓步了:“...是我該補償你。”
李團結打蛇隨棍上:“那你倒說說,該怎麼補償我?”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掌心柔軟寬厚,夏天是火熱的,冬天會微微冰涼,總會讓齊流木想到它原形的肉墊。現在,這隻手正肆無忌憚的玩弄著他的手指,有趣般握緊,交叉,在掌心輕搔,揉捏的力度越來越大,越來越過火。
簡直就像...挑逗一般。
齊流木需要很努力,才能將注意力集中起來:“...等等,現在在說姻緣廟.....”
那手按撫琴弦一般,輕快的刷過他的手腕,遊蛇一樣鑽進了襯衫寬大的衣袖,順著胳膊一路向上。
酥麻順著手指的路線一路炸開,齊流木何時見過這樣的調情手段,肩膀都聳了起來。
他想要退後,卻被衣袖中的手攥住了胳膊,不容置疑的往那邊拉去。
近距離的直視著那雙形狀優美,眼尾邪氣的上挑的雙眸,他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你..最近怎麼了?”
最近的日子裏,李團結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越來越讓他難以招架。那種魅力就好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荷爾蒙的味道幾乎成了實體,路過的小姑娘都會沒來由的紅了臉,他這個一直與他在一起的人更是困擾。
最糟糕的是,即使一再警醒,他的防備也越來越弱了,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這樣越來越動搖的自己,比起誘惑更讓他害怕。
“大概是發情期快到了吧。”李團結不甚在意的說。
“發、發情期?”
他沒有回答,隻是更近的湊過去:“上次我說的事,再考慮一下吧,嗯?”
柔軟的唇若即若離的觸著通紅的耳廓,低磁的聲音仿佛請求一般。衣服裏的手指也並不似之前強勢,溫柔的籠著胳膊內側最柔軟的肉,輕輕的刮蹭。
深深埋下去的臉看不清表情,被握在掌中的胳膊卻在細細的發著抖,李團結如有實質的目光逡巡著,幾乎到了露骨的地步。
“你們...?”
一個刹風景的聲音響起,他麵色不善的看過去,將姑娘嚇了一跳。
艾朵不敢再猜測剛才的情狀,明智的埋下了頭,滿臉通紅:“那個...天已經擦黑了,我想著要下山了,就過來找你們...”
齊流木飛快了拉開了距離,輕咳一聲:“謝謝。”
最後一縷餘暉消失在天邊,黑沉的夜幕籠罩了大地。坐著的年輕人終於重新打起了精神,成群結隊的開始下山了。
齊流木往下走了兩步,卻忽然發現身邊人不見了。
回頭一看,那身影正立於廟門前,隨手從旁邊的小樹上折了根枝條。
“你在幹什麼?”
李團結側過頭,衝他輕輕道:“噓。”
樹枝拋出去,落入黑暗中,像針入大海,一點聲響也沒發出。但不過片刻,一片光芒璀璨憑空而生,將天邊照的如同日出東方一般明亮,光芒逐漸變小、成形,眨眼的功夫,一顆纖毫畢現的小樹苗就出現在了廟宇中!
人們紛紛回頭:“怎麼回事?”
“有光!”
“是小樹,哪裏來的小樹?”
小樹苗還在不斷長大,像花枝一般柔軟的搖曳著,仿佛伸了個懶腰,飛快的抽條、長葉、茂盛、成蔭,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古樹枝幹參天,空明的樹蔭蔓延開來,將小廟籠罩在枝椏之下,甚至還遮擋住了幾級台階,月色溫柔的流瀉在枝葉間,投下一片旁逸斜出的影子。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秒間,人們眼看著這樣不合常理的事發生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驚的腿都軟了。
“這....這是神跡啊!”
“是月老,一定是月老顯靈了!”
青年人的臉上頃刻間洋溢了笑容,人們紛紛下拜,無所顧忌地暢言著愛語,似乎想趁著月老還沒走,讓他聽一聽人間的深情。有機靈的青年已經衝了上去,將自己和情人的紅線掛在了古樹的枝條上,紅綢映著皎潔的月光,好不漂亮。
其他人也紛紛效仿,爭搶著將手裏攥了一天的紅線掛在樹上,人群推擠著,笑鬧著,剛才的失望和低落早已一掃而空,隻有深深的感激與喜悅。
艾朵被蘇力青扛了起來,坐著他的肩膀,將代表著愛意的紅線掛在了最高的地方。
兩個年輕人相視而笑,他們從未像這一刻一般堅信著月老的保佑:
“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齊流木遠遠看著,人群的快樂感染了他。晚風輕拂他的發梢,月色將那雙笑眼照的無比通透、明亮。
他看向身邊的李團結:“謝謝你。”
“我說了,我做事隻憑心意,想做就做了。如果我一個不順心,明天就拔了它也說不定。”
齊流木失笑,竟然還在說這樣的話。
他同李團結一起,並肩看著熱鬧的人群,輕輕道:“你看,他們多開心啊。看到自己做的事會讓他們這麼開心,你不會有一點,哪怕一點觸動嗎?人們有時很複雜,有時又很單純,即使再卑鄙,再不如意的人,也會有閃光點。即使再動蕩,再絕望的人間,也總有一點希望。”
李團結扭頭,看著他舒展的眉眼,這個人是真心實意的為別人的快樂而快樂。
“我心情好,就忍了你的說教。如果非要說我確實感受到了那麼一點愉悅,是的,我有。”
他看著齊流木的臉,輕輕笑了。
如果讓窮奇自己看到這個笑,一定會覺得惡心至極,但他們都沉浸其中,忽視了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審視,這大概是最好的情況了。
.......
一陣劇烈的刺痛,回憶戛然而止。
江隱痛苦的抱住頭,腳下一空摔了下去,連滾了十幾級台階,要不是下麵有個小平台,他恐怕要一路滾下九百九十九級下去。
李團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夠了沒有?”
他一步步走下來,每一步都帶著煞氣,好像索命的閻羅。
“就算有同心鐲的聯係,我勸你還是管好自己的眼睛。我管不了祁景看哪裏,管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柔,也越來越危險,“你看的很開心啊,小賊。”
江隱直覺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太好,但腳下是深入黑暗的天梯,幾乎退無可退。
就在兩人間的距離快速縮短,幾乎短兵相接的刹那,李團結忽然停了下來。
他身子一軟,踉蹌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再抬起頭,是一雙熟悉的眼。李團結的眼睛是深邃的、邪佞的,很容易讓人脊梁骨發涼,仿佛凝視著深淵,一不小心就要萬劫不複。但祁景的眼睛總是那麼清澈,有股子隱晦的狠勁和倔勁,雖然有著野獸一般的攻擊性,卻又格外真誠。
現在,他茫然的看著四周:“...我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