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都這樣的兒子了,還要著有毛用。”
“話是這樣說的,但畢竟是他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舅媽們還擔心是不是在外麵被人騙了或者是被人控製了什麼的?立馬的給我家裏打電話的,你也知道的現在在家的,也隻有我能幫上忙的了?”
“你打算咋幫啊?”
“這不想到找你嗎,前天就給你家電話的,叔叔說你在武漢了,昨天我就跟來了。”
“這樣的不孝之子,救了有什麼用啊,更何況要是真進了傳銷,我們有很大的危險的!”
“先把人整出來再說吧!其他的也不歸我們管了。”
“他有沒說自己在哪裏?”
“沒有。不過舅媽給的賬號我在郵局查過,是武漢這邊的。”
陳如海看著急切的磊,眼神時不時的流落在眼前的黃鶴樓和首義廣場的高層建築之間。他在細細的聽著磊所講述的一切。
“還有就是舅媽記得那個時候,表弟是被以前的小學同學打電話叫去,說是在武昌搞什麼服裝生意的,說什麼自己的生意很好的照顧不過來,讓他過去看看場子什麼的。“
“那這裏有問題啊!”
“可不,當時表弟自己也納悶多少年不聯係的同學了,好事怎麼突然的想到了他?”
“那八成是被騙來了。”
“表弟家條件也不好,高中畢業了沒考上大學,看著家徒四壁,也就顧不了那麼多,撿了幾件衣服拿了個到武漢的車費就過來了。這一走就是半年多沒有音訊。”
“要真是傳銷那可就麻煩了。”
“舅媽說隻要見到他人好端端的就行,他要回家的話最好,不回也算了。”
“怎麼找,武漢這麼大?”
“他那同學就在首義廣場附近,昨晚我來看過,黃昏的時候,公園那棵樹下總有一群人哄哄鬧鬧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陳如海低下頭沉思了一下,他需要好好的理一下思路。四周的高樓大廈把他們圍起來,仿佛置身入圍城一般。
陳如海眼睛突地一亮,那是因為他看見前方的黃鶴派出所的標示。磊順著陳如海的目光看了過去,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仍舊是搖了搖頭。
“這種事,一沒確定,二沒證據,警察是不會管的。”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大家都知道這裏是傳銷的集中地帶,我們就在這裏等等,碰碰運氣。”
“那就在附近轉悠看看,興許真的撞上了。”
黃昏的時候,古樹下麵真的聚集了很多不同麵孔的人……
第一天過去了,黃昏的時候古樹下麵依舊還是很多人鬧哄哄的,如海和磊抽著煙在最近的休息座椅上靜靜的注視著;
第二天過去了,情況依舊沒有什麼進展;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磊在和陳如海蹲著抽煙的時候,突然的把還有半截的黃鶴樓給踩滅,他拍了一下如海的手,指著一個看上去很憔悴也很邋遢的人說那就是他的表弟沙輝。陳如海連忙的拉住正要上前理論的磊。
“你想找死啊,沒看見這麼多人啊。我還沒有娶妻生子了。”
“光天化日的,怕什麼?”
“我們跟著先看看是怎麼回事,再好好的打算。”
說得時候,陳如海趕緊的把磊的脖子扭了過來,他怕沙輝認出他們來。
沙輝緩緩的徑直往那棵古樹下走去,不時的有人相互的打著招呼。“XXX老板”“沙總”“楊董事長”,他們開心的互相恭維稱呼道。
臨近中午的時候,聚集的人群開始散了開來。沙輝低著頭跟著大部隊往來的方向走去。
陳如海還是沒有能夠拉住磊,如海剛要開口叫住磊的時候,他發現已經不能夠這樣做了,幾米距離的前方,磊拍了拍沙輝的肩膀。
沙輝很是詫異的望著眼前的磊,好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實;沙輝並沒有大聲的喊出來,這點倒是讓陳如海的心安穩了許多。他很快的來到磊的身邊。
磊和沙輝邊走邊說著話。
“舅舅舅媽在家都要發瘋了,你在這幹嘛了,輝?”
“表哥,我在等待機會賺大錢,等賺了大錢再衣錦還鄉孝敬他們。”沙輝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思維是那麼的清晰明亮,或許他真的想好了,很早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那你咋還向家裏麵要錢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的狀況,舅舅為了你……”
還沒等到磊說完,沙輝已經打斷了他。
“表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想再那樣窮下去,和爸媽一樣過著苦日子,我要發達,發達後我再給他們在老家蓋最好的房子,給他們請個保姆讓他們頤養天年。”
“他們要的不是這個,他們希望你能做正事,即使窮,也心安。”
“可是我不能再過以前的窮日子了。你不知道表哥,現在是賺錢的最好時間,你也學過幾何數的吧,現在你投資三萬塊,你知道嗎,半年後就是六萬,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十二萬,二十四萬,四十八萬……不出十年我也成為千萬富翁了。”
“錢要真的那麼好賺,那咋你搞的像個撿破亂的乞丐?”
“我這是隱忍著為理想奮鬥,你懂嗎?孟子說過天降大任於斯也,必先苦其心誌……”
“夠了夠了,完全瘋了!”
“你們自己沒誌氣還好意思說,我不妨告訴你,盡管現在我們三四十人每天吃著蘿卜白菜土豆,但沒有一個人感覺到苦感覺到累!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這叫理想你懂不懂,懂不懂理想?”
陳如海看著這種狀況,心想再這樣下去多說也無益處,就給磊使了個眼色。誰知磊在慌亂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們三人紛紛的向一個破敗的小區走去。七層的老式建築,看上去像是六十年代建的,樓的兩側還有業已老化的“毛*主*席萬壽無疆”幾個大字。
沙輝在要上樓的時候催促著讓我們快走,磊卻說什麼都不肯離去。不一會兒上麵下來兩個年齡相仿的青年,友好的和我們攀談著推我們上去。陳如海和磊的眼神溝通了一下,兩人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二人已經被帶到樓上很大的空房間裏麵,與其說是房間,更確切的說是個六七年代的大倉庫抑或是教室,四五十人蠟黃的麵孔坐在幾塊磚頭堆砌的石墩上,激情澎湃的聽著最前方那個叫講師的人在上麵精彩的演講著:“我們是一家人,兄弟姐妹一家親;大家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是相親相愛;為了偉大的發家致富的理想,我們再次虔誠的向天祈禱:財富離我們越來越近,成功正向我們招手……好了,大家來吃飯啊,請和你座位最近的兄弟姐妹擁抱後再起身吃飯去……”
剛才把他們架到樓上來的兩個人很快的把磊和陳如海擠在門口的角落。一個人伸手著,像是在向他們索要著什麼東西。
“把你們的手機身份證什麼的都交出來。”很壯實皮膚黝黑的人凶神惡煞的說道。
“我們沒有帶手機!你們想幹……”陳如海不屑的說道。
誰知還沒等陳如海說完,橫著就飛來兩拳頭,幸虧陳如海在學校還是練過的,加上天天洗冷水澡的功底算是勉強的沒有受傷。
誰曾想到,瞬間的吃飯的那群人圍了過來,生生的把如海和磊身上的東西搶了過去。幾個人被吩咐在這裏看著他們,另外的人去端碗筷吃飯來了。
空蕩的教室,四五十個人坐在石墩上,雙手合十的禱告著似乎是在感謝著領導的賞賜一般,所謂的感恩的笑臉虛偽的顯現在麵黃肌瘦的臉龐上。
每個人很有序的排著隊,拿著自己的飯碗等待著負責打飯菜的人的犒賞,每個人在領到自己的那少的可憐的米飯和沒有油腥的土豆白菜後麵帶笑容的傻笑著。
陳如海和磊在角落裏麵無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或許隻有在這種變**態的環境下,才會造就如此變**態的人們。
午飯後很短暫的休息後,這麼四五十個人依舊是精神昂揚的聽著講台上熱烈激昂的慷慨陳詞,四五十個人高喊著口號:“努力、奮鬥,為百萬的年薪奮鬥不止。”
陳如海心想:這樣的精神狀態這種模式要是放到現在社會形勢下的大學校園,他敢保證中國的經濟不要等到2025年的時候才會超過美國,興許一個不小心的,一零年的春天就會見到國家統計局的數字顯示中國的GDP已經超過號稱不敗之國的美利堅合眾國。
可是,有這麼一群人過著這般的解放初期的生活,試問一下,經濟總量的世界第一能有多大意義?一個個隻是依靠人數累加起來的經濟統計數據,依靠人數累加在各方麵的吉尼斯記錄,這樣一個中國能有多大的出息??
人們忘乎所以的不知所謂的沉浸在徒有的浮華的喜悅和歡笑之中,拭去意誌的浮華與喧囂,任何有經濟頭腦抑或理性的人們都很清楚,僅僅隻是依靠表麵的騰飛是難以與人相抗衡的。
地獄之火已經熄滅,人們無法再繼續下去無知膚淺的喧囂。
沙輝走到磊和陳如海的麵前,看樣子是來勸說二人入夥的吧。陳如海向他拋去輕蔑的目光。
“表哥,你們是不是感覺這幫人必定很有前途。告訴你們,全中國像我們這樣的人才已經不下千萬了,很多的已經成了千萬富翁,他們開寶馬坐奔馳摟著年輕漂亮的美女,每天不工作坐著,還年薪上百萬;他們憑什麼啊對不?但是這就是我們以後的生活。隻要你幫我,發展下線的,我們很快也能坐到那個位置的!”沙輝很明顯早已被這群人的思想熏陶久了,完全的洗腦了,近乎一種瘋狂的搖曳著磊的雙肩。
“你有病,我不會和你們一起的。舅舅們說隻要看到你安好就放心了,我的任務我想是完成了。”
磊沒準備繼續說下去,但氣不打一地兒出。
“至於你自己,你混的好,舅舅舅媽他們就是為國家培養了個棟梁之才;你混的不好,回去了,他們也隻當養個正正常常的兒子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未嚐不是一種幸福;你要是不幸的在外麵被人砍或者混的連乞丐都不如,他們也就隻當沒……”
磊自己都說不下去了。陳如海在旁邊輕輕的拍打了幾下磊的肩膀,無意間看見一樓上像是有個自行車的車庫,還有幾棵樹丫遮擋著使得車庫見不到半點光芒。
沙輝終於是露出一副猙獰的麵容,威脅著大聲的嚷道:“你們這樣的態度,那就不用回去了。”
沙輝退開後,身後立馬的出現幾個滿臉凶相的人。磊感到了莫大的恐懼,望著陳如海。
隻見陳如海的眼神唰的一下往窗戶的地方指了過去,磊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等到那群人正要拳腳相加的,陳如海猛地一推磊到了牆邊的窗戶,磊一個箭步衝碎了玻璃跳了下去,隻見磊很靈巧的抓住了樹枝跌跌撞撞的“哄”的一聲掉到車庫的石棉瓦上。磊在石棉瓦上滾動了幾圈就順勢的掉到了地麵的那堆煤裏了。
磊在下麵慌亂的叫喊著“陳如海”的名字,他看到如海被幾個人架在了牆角,不斷的有人不停的揮舞著拳頭。叫喊了幾聲之後,磊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樣是無法救出陳如海了,一種自責之情很快的湧進心頭。
磊望了望四周的高樓大廈,想從中找出能救人的好心人,可是鋼筋水泥混合土下封閉的窗戶,哪能聽到他的叫喊聲?
他突然的記起小時候開始向人求救,拿那兩米多高的大大卷的時候,很多次都無法辦到,最後她求姐姐娟哥哥明他們幫忙,可是娟和明雖然很熱心的幫他,卻怎麼也無法夠到。
媽媽看到這種情景,很快的叫來爸爸,爸爸墊了個小椅子,很快的給磊把那東西從兩米多高的地方送到磊的手裏。磊笑了,媽媽卻拉過他們姊妹三個細心的教育到:
做任何事情需要人幫忙的,一定要找對人才能行;否則即使你找到的是好心人也可能把事情辦的更糟;還有的就是一定要自己創造條件去完成它,這個就像你爸拿的那個墊的椅子,不是因為你爸長的高而是他用了大腦。
這些使得剛才磊準備找武漢的同學們前來幫忙的想法,一下子變得不成立了。就算自己糾集四五十個同學來搶人,事情隻會越鬧越糟的,要是真的打了起來,那些大學裏麵隻知道風花雪月玩遊戲的人能有勝算嗎?
樓上已經有人開始往這邊追來了,磊飛快的收拾好想法向來時的路跑了過去。跑到不遠處看見了前方的派出所的標示,他有些興奮也有些戰戰兢兢的還是走了進去。
黃鶴派出所的值班民警還是很友好的接待了他,這讓他開始對拿著國家薪俸的人們的信任感頓時增加了不少,這種事情說不定真的隻有他們才能解決。畢竟穿警服的人和沒穿的人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兩位麵容慈善的民警大叔聽完了磊的講述後還是友好的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們在磊的陪同下很快的來到沙輝他們開會聚集的地方。磊在路上看著警察們都似乎並沒像電視裏麵掛著槍袋子,荷槍實彈的執行任務,這多少讓他有點意外。
“叔,這邊!”磊指著一條胡同走在前麵。
“恩,好,我們一起上去,你去認人。”民警樣子很輕鬆的說道。
“叔,你們好像沒帶槍啊?”
“沒帶槍怎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