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兩個苦逼男(二)(1 / 3)

洪承疇被家暴的事情很難得沒有半點風聲泄露出去,足見蒙根其其格對內宅的掌控能力有多強,老頭子被關在家裏養傷,足足大半個月沒有露麵,多爾袞上朝的時候不免會遇到有人問“洪大人哪兒去了”,對此多爾袞給出的回答是“從南方回來,一路上行程很急,想是有點累得狠了,畢竟年歲不饒人嘛”。

大家笑一笑,也就不再問了——問神馬啊問,洪承疇又不是什麼俊俏少年,激不起大家的八卦欲/望,而且他也確實不年輕了,小病一下,太正常了。

他家裏還有個年輕貌美的老婆,誰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要出去搞,自然也就沒人能想到他出去亂搞搞出人命來,被老婆給打成了一隻瘟雞。

蒙根其其格的性格是三個妹妹裏最接近娜仁的,辦起事情來自然也是手起刀落,幹脆得叫人反應不過來。打完洪承疇,她火氣全消,帶著笑容扶洪承疇回房上藥,然後再帶著笑容把洪承疇踢去了書房——洪承疇從今天開始被禁止踏入老婆的臥房,想休息就去書房,想要枕邊有人陪睡那是做夢,再敢起小心思就照死裏打,禁足期限待定,視其表現酌情處理。

第二天蒙根其其格起來,幾道命令下去,所有事情都一次解決——老家夥用偷偷攢下的私房錢買的宅子被立刻賤賣掉,賣回來的錢入了她的口袋;宅子裏的美人兒們被發還了身契,一人五十兩銀子,自己願幹嘛幹嘛去;大肚子的那個,被送到了莊子上,附帶她的心腹嬤嬤一個,二等丫環三名,任務主旨:第一,把太太的意思交待明白,讓她別生歪心思——生了女孩太太抱回去養,賞你嫁妝送你嫁了厚道人家當人家的正經老婆;生了男孩也一樣給你脫賤籍安排正經的身份,所以你不要不識好歹,乖乖把孩子養住了大家兩下都便宜,養不住孩子,你一沒錢拿二沒身份,哪兒來的回哪兒去;第二,所有相關人等好好照顧孕婦,不許慢待,出了事兒所有人都要倒黴。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做個賢良人為兒子積德,那麼就好事做到底,不要給人留下一點兒話柄。而且蒙根其其格也還真是有幾分想要個女兒養一養的,可又不能保證洪承疇還中用——跟老家夥成親這麼多年了才懷上,下一個還不知道又要等多久呢!要是那邊真生了女孩,就撿個現成的好了。獨生子女未免孤單,有個姐妹做伴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長大。

養個庶女什麼的,蒙根其其格表示毫無壓力——掛個名兒而已,又不用她自己動手照顧,如果長得好了,蒙根其其格自然會想辦法給她安排一門好親事——現在不是有秀女大挑了嘛,如果能被指婚,誰也不能拿她的出身說事兒了,特權就是要用在這種地方啊;如果長得不好,也就是一份嫁妝掃地出門的事兒。

這世道,寡婦帶著兒子沒關係,兒子長大了就能自己頂門立戶了,可寡婦帶著女兒麼,還是個漂亮寡婦帶著漂亮女兒,那簡直就是在腦門上寫著“我們是一塊肥肉,色/狼快來吃”呢,她可以不在乎這兩個人,但不能讓洪承疇被戴了綠帽子不是?

多爾袞壓根兒就沒把洪承疇被老婆打了的事情放在心上——老家夥就是好日子過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打一打,長長記性也好。至於什麼居中斡旋的事情……管他的呢,沒了他洪屠戶,咱也不用吃帶毛豬。

多爾袞一點也不急,急的就是大玉兒了。

不過,準確地說,大玉兒她不是急,她是愁,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沒錯,啥事兒都好好的,問題就出在皇帝一個人身上!他對大婚立後抵觸情緒非常嚴重,嚴重到當場朝皇太後咆哮!

——————————我是時間往前一點點的分割線——————————————

洪承疇被打事件後過了大概半個月,大玉兒把皇帝叫了來。

“兒子給皇額娘請安。”福臨行禮。

大玉兒擺擺手,“皇帝,最近讀書還是到很晚嗎?”

“是。”福臨應道。

“別太累了,身子要緊。最近都在讀什麼?”大玉兒笑問。

“洪先生出征前兒子已經讀完了四書,現在洪先生還病著,賽罕說我應該讀讀《詩經》和唐詩,她說這兩本書讀起來很美。”福臨回答。

“哦?賽罕說的?”大玉兒微微一笑,“那,讀得怎麼樣?”

“確實很有意思,古人煉字果然精致。”福臨讚歎道,“就好比,我昨天讀到的一首,‘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多美好啊,是不是,皇額娘?”

“這……奴才沒學問,請教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啊?”蘇茉爾笑著問。

“嗯,讓我猜猜,是不是說,和一個天仙似的美人不期而遇,彼此有情,天從人願,結成好姻緣?”大玉兒問。

“哎呀,皇額娘可真聰明,猜得一點沒錯!”福臨叫道。

“哎喲,那可是個好兆頭哇!”蘇茉爾歡喜地叫道。

“什麼好兆頭?”福臨很疑惑。

“哎呀,還猜不出來?您道皇太後這最近一年來忙的是什麼?攝政王為什麼又在這個時候回京了?還不是因為皇上您要大婚了嘛!”蘇茉爾喜滋滋地回答。

“大婚?”——我怎麼不知道?

“是啊,宮裏這麼久都沒有過大喜事了,這次可要夠大家忙活上好幾年的,況且,皇上大婚,可不隻是娶皇後那麼簡單,還要有一個秀女大挑,選名門淑女充實後宮呢。”蘇茉爾接著道。

“而且啊,大婚之後,你按理說就可以親政了,你心裏一定很高興吧?”大玉兒柔聲道。

福臨麵色古怪,沉默不語,過了好半晌都不說話,沉默得讓大玉兒開始覺得不安。

“怎麼了?”她問。

“皇額娘,您說大婚,可是……跟誰啊?”福臨小心翼翼地問,他心裏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跟娜木鍾啊。”大玉兒答道。

蘇茉爾趕緊道,“娜木鍾都在這邊住了這麼久了,皇太後留下她在身邊,就是因為選定了她當皇後嘛。娜木鍾格格多漂亮啊,又是科爾沁最尊貴的格格,跟皇上不是正好門當戶對嘛!”

福臨怪叫一聲,“什麼?娜木鍾?”他接著便沉下臉,臉上罩滿了陰霾,“這是……攝政王的主意?”

“不,這是我的主意,跟攝政王商量過後,他也是讚同的。”大玉兒平靜地回答,“這是順利成章而且必須的事情,咱們大清立國之初,首先結盟的就是蒙古漠南諸部。互為姻親,便是最有力量的結盟。從太祖到先帝,後宮裏有名位的後妃幾乎都來自蒙古,尤其以咱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最多。滿蒙聯姻,是祖宗傳下的宗旨,如今你的皇後,自然也得在蒙古挑。”

“可是為什麼是娜木鍾!”福臨大喊起來,“您看看她那個德行,鼻孔都是朝天的,盛氣淩人,嬌生慣養,長得漂亮又怎麼樣?她如果蠻不講理,背後又有皇額娘和舅舅撐腰,這……以後這日子叫我怎麼過!”他氣急敗壞地走來走去。

“娜木鍾是傲氣了些,可是人並不壞呀。”大玉兒心下無奈萬分,也惱怒萬分,回答。

“求您了,皇額娘,您就體諒體諒我吧,讓我自己挑一位皇後,挑一位見識卓越,溫柔賢淑、心地慈善的皇後,皇額娘不也少了很多麻煩嗎?”福臨低聲懇求道。

“……”大玉兒心裏搖頭歎氣——這是什麼運氣,全都被娜仁說中了!“可是皇帝,那時候你舅舅來京的時候,這婚事就已經說定了,反悔不得的!”

福臨聞言,原本懇求的神色轉為憤怒和冰冷,“任何事,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大婚的究竟是誰?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問過我的意思?!你們究竟把我當什麼!”

大玉兒看著他暴怒的臉孔,突然覺得滿心都是疲累,冷冷地回答,“大婚的是你,可也是大清和蒙古!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滿蒙聯姻是祖宗家法,你是皇帝,立後是國之大事,皇後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叫你自己挑?你想挑誰?而且,自古以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哪裏有你自己作主的道理!?不管你答應不答應,這婚事都已經定下了!”

福臨臉色頓時難看到發黑,大玉兒在他發火之前,搶先道,“你也不要發火,除了皇後,皇帝還有三宮六院,秀女大挑就是為了這個,妃子你盡可以選你自己喜歡的,可是皇後的位置,不行。”她的態度斬釘截鐵。

福臨聽了,反倒更加憤怒,吼道:“我不要!難道我連這一點點自由都沒有?大婚的是我,娶妻的是我!為什麼所有人都不顧我的意願?!我隻不過是擱在太和殿寶座上的擺飾!我隻不過是用來鞏固滿蒙邦交的工具!我是個人哪!你們能不能給我一點尊嚴?這皇帝,我不當了!”說罷,拂袖而去。

大玉兒看著他跑走,氣得臉色煞白,手都在顫抖——“這皇帝我不當了”?笑話!這也是你說了算的?不當皇帝,你想當什麼?你能當什麼?

蘇茉爾眼看不好,連忙上來給她順氣兒。

“你瞧瞧,你瞧瞧,蘇茉爾,這就是大清的皇帝,這就是大清的皇帝?!”大玉兒抓住蘇茉爾的手,聲音都裂了,“我真是不明白了,他到底是哪裏不對了……連‘不當皇帝’這話都說出來了,你說說……我這麼千辛萬苦十幾年,究竟是為了什麼?!”說到最後,眼淚就流了下來——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

你說說,眼看著事情就要走上正軌,攝政王也願意歸政了,兒媳婦的人選都預備好了,大婚的儀程也出來了,結果偏偏就是在最關鍵的執行人身上出了紕漏!

大玉兒那個恨啊!——她真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問題,皇帝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他根本就是把立後當成了他自己娶媳婦兒,當成了“他自己的事”而不是“國家大事”,這正常嗎?就算是普通百姓人家,婚姻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兒,而是一大家子的事兒,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哪個孩子敢要求“我要自己挑媳婦兒”的?根本就沒這個道理好嗎?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怎麼換了皇帝,他倒幼稚成了這個樣子?

蘇茉爾無計可施,隻好連聲安慰道:“格格,您別急,別急,皇上就是一時擰不過勁兒來……”

“擰不過勁兒來?”大玉兒哀歎,“他以為當皇帝是什麼?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是佛祖菩薩都沒這麼逍遙的,就是佛祖菩薩,受了人家的香火也得庇佑人家呢!天子無私事啊!何況他的婚嫁是關係到國家朝堂的情勢的,他怎麼就這麼……就這麼……天真呢?”

“……”蘇茉爾覺得無話可說,“要不……要不您把十四爺夫妻倆召進來說說話?勸勸皇上?”

“我還能怎麼著?估摸著他倆這兩天總得到宮裏來一次,我真是……真是……”大玉兒嗚嗚哭了起來。

——————————時間轉回——————————

娜仁和多爾袞踏進慈寧宮的時候,就覺得氣場略怪。

大玉兒周圍似乎圍繞著一圈黑色的霧氣,她坐在寶座上,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證據就是她連門口的小太監大聲通報“攝政王到、攝政王妃到!”都沒聽見,直到多爾袞把馬蹄袖甩得出奇地大聲、格外大聲地“給聖母皇太後請安!”時,她才猛然一驚似的回過神來。

“哦……哦,別多禮了,別多禮了,快坐下。”她急匆匆地揮了揮手。小太監們搬來椅子讓娜仁和多爾袞坐下,大玉兒揮手,清場,隻剩蘇茉爾在旁邊。

“蘇茉爾,去請皇帝過來!”大玉兒一個眼色,蘇茉爾立刻快步走出殿門。

“怎麼了這是?”娜仁很奇怪,“看你這臉色,出了什麼事?”

大玉兒聞言,莫名其妙湧起想哭的衝動,“還能有什麼事?兒女都是債啊!!”說到最後,真帶上了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