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幾個月過去,新的一年到來了。
多爾袞征伐南方的進程,也已經進入了尾聲,基本上所有反抗勢力都被掃平,隻剩一個張獻忠在四川苦苦支撐。
四川這個地方,乃是天府之國,物產豐饒,否則張獻忠也不足以支撐那麼多年。這塊地方非拿下不可。多爾袞想著娜仁的提醒,不敢再派豪格一個人去打四川,但他又不願意在自己和皇帝進行權力交接的時候讓豪格在一旁裹亂或者趁機漁利,於是還是把豪格弄到四川去了,但多鐸才是主將,豪格為副將,另外還有碩托這個多爾袞的死黨替他看著豪格,阿達禮則跟多爾袞一起回去。
盤算著,東青和東明都已經積累了足夠拿得出手的戰功,從定親到成親至少得要一年來準備,更別提還有秀女大挑、皇帝大婚等等一係列大事需要多爾袞出麵。於是多爾袞帶著兩個兒子和正白旗的一部分兵力回了京,留下多鐸替他掌控大局。
不可否認,多爾袞剛剛當上攝政王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把權力交還給小皇帝,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發現,不歸政是不行的,畢竟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即將進宮的內侄女,他又不能長命百歲,他如果一味打壓皇帝和宗室,他在的時候沒有人敢動他家,可如果他死了呢?順治畢竟是他的晚輩,多爾袞知道自己對順治稱不上多好,也根本不敢保證自己能熬死他,如果順治要在他死後報複,怎麼辦?
多爾袞的願望,在次子東明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讓我的子孫後代永享富貴,讓我的睿親王府與國同長,長盛不衰”。所以,他必須為自己的子孫後代鋪出一條足夠坦蕩並且安全的路出來。
大清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或者說,是他帶領著八旗軍打下來的,他的聲望與功勞已經到了頂點,已是該退的時候了,否則,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過度戀棧權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舍不得是一定的,可是為了子孫後代,他不能任性,至少,這明麵兒上,他是一定要讓大家都看到“我按時還政了”的。
多爾袞此時回京,就是為了跟大玉兒做個交易——為了大局著想,我們各退一步,我歸政,讓你兒子親政,而你也必須對我多年出生入死、憂勞國事給予對等的酬勞。隻要我不犯謀逆之類罪無可赦的錯誤,那麼你就必須保證你兒子不得以任何形式對我不利。
如果可以,他也不願跟大玉兒撕破臉,如果攝政王和太後兩下相爭,還不知道會讓誰鑽了空子呢,比如濟爾哈朗,比如豪格,一幹小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多爾袞可以跟大玉兒討價還價,但他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人染指半分權力的!
為了有人能夠居中斡旋,多爾袞把洪承疇也帶了回來。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洪承疇既然忠於皇太極,那麼他就得出力,讓皇太極的兒子順利親政。小皇帝想不付出一點代價就從他多爾袞手裏拿回理政的權力,那是做夢,如果他看不明白這一點,洪承疇自會想辦法讓他明白,否則要洪承疇有什麼用?
洪承疇也不是蠢蛋,他的氣節風骨,早在他降清的時候就已經蕩然無存了。就算明朝皇帝不報複他的親屬,他也已經不容於洪氏宗族了。而稱得上他的親族的,也就隻有他的妻族了。姑且不論皇帝是不是明主,孤臣純臣可不是誰都有勇氣做的,至少,洪承疇就不是這種人。他以為他如今春風得意是全憑自己的本事嗎?笑話,不是看在他和攝政王、肅親王還有禮親王家是姻親的份兒上,他一個投降漢臣,哪兒來那麼大臉麵!
一行人輕裝簡從,快馬趕路,很快便回到了京城。進家門的時候,正好是早上。
娜仁看見多爾袞和兩個兒子回來,喜不自勝,眼見著兒子們明顯比離京時成熟許多,心下大慰,連忙親自下廚去給他們爺仨兒做喜歡吃的菜,又叫烏雲珠和賽罕帶著東寧和東靖過來。
兄弟姐妹見麵,自然少不了一場笑鬧,趁著娜仁去做飯的功夫,東青和東明給兩個妹妹奉上豐厚的禮物以感謝她們的通風報信,把東寧拉過來摟懷裏好好蹂躪了一把胖臉,又把肉乎乎白胖得跟個糯米團子似的東靖從頭到腳捏了一遍,搞得兩個弟弟嚎啕大哭,賽罕和烏雲珠忙不迭地哄,多爾袞被搞得頭大如鬥,賞了他倆一人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方才作罷。
吃過飯之後,娜仁見他倆半點疲態都沒有,就打發他們帶著從南邊拿回來的禮物去拜訪未來的嶽家,順道也要去拜訪三個姨媽,看看新出生的表弟們。
下午快到傍晚的時候,娜仁估計他們大概不回來吃晚飯了,要麼在他們未來嶽家,要麼就在哪個姨家,正準備遣人去問問,兩個小子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阿瑪,額娘!”兩人一路衝進父母居住的正院正廳,急吼吼地叫喊著。
多爾袞眉毛一豎,“這是怎麼了?沒個規矩……”
東青急急地打斷,“阿瑪,額娘,壞了壞了,三姨和三姨夫打起來了!三姨把三姨夫給打了個鼻青臉腫!被關在二門外呢!”
娜仁&多爾袞:“………………………………………………………………啥?”
東明飛快地接口,“對,你們沒聽錯,是三姨。把。三姨夫。給。打了。三姨夫正被關在二門外呢,家下亂成一團,三姨抱著表弟揚言要跟三姨夫同歸於盡呢,還一邊哭一邊罵‘要不想過日子就直說,我這就帶著兒子回娘家,你個老不死的滾到天邊兒去吧’……我們是趁亂溜回來報信兒的,嗯,估計三姨身邊的奴才已經去了二姨和四姨家,你們要過去嗎?”
娜仁&多爾袞:“…………………………………………………………”
洪府上的奴才跑到阿達禮家的時候,阿達禮正跟哈斯其其格討論大兒子海蘭察的婚事。
哈斯其其格見姐姐娜仁已經行動,瞬間就定下了兩個兒子的婚事,不由得也考慮起海蘭察的婚事來了,不過海蘭察的婚事她自己一個人是做不了主的,她還的跟阿達禮商量,還得請示公公薩哈璘和兩重婆婆呢,恰好阿達禮回來了,哈斯其其格連忙把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我們海蘭察也是大人了,要娶媳婦兒嘍,來,跟額娘說,你想要個什麼樣兒的呀?”哈斯其其格從海蘭察三歲的時候就一直把他養在身邊,跟親生兒子沒啥不同,甚至還更疼他一點。海蘭察被摟在額娘身邊摸頭捏臉,臉都漲紅了,一邊嚷嚷著“額娘就會取笑我”一邊努力想掙脫出來。
“行了,不取笑你了,跟你說正事兒呢,你要是有看中的,額娘就得早早替你說下了,免得到時候大挑不知道會被誰給搶了呢。”
海蘭察揉著臉,看著哈斯其其格和阿達禮,期期艾艾地道:“就……就要額娘這樣的……”
阿達禮大笑,“我兒子好眼光,隻不過你額娘這樣的可不容易找呢,想娶好媳婦,你就得有本事才行,等到你再大一點,我就跟你大姨夫說說,讓你去軍隊裏……”(此處的“大姨夫”就是多爾袞,但是,阿達禮自己就得叫多爾袞“十四叔祖”了,海蘭察對多爾袞的稱呼就成了“曾十四叔祖”,多爾袞拒絕讓自己聽起來如此滄桑,哈斯其其格和娜仁也覺得怪怪的,因此非正式場合,海蘭察就順著哈斯其其格這邊,叫多爾袞“大姨夫”了。)
話還沒說完,蒙根其其格家跑來報信的奴才被領進來了。
聽到“老爺和夫人打起來了”這句話,哈斯其其格和阿達禮都下意識地理解為“洪承疇把蒙根其其格給打了”。
——這還了得!洪承疇這個老不死的,年紀大了還長起脾氣來了,娶了蒙根其其格這樣年輕貌美的妻子,多少年輕小夥子都羨慕得眼紅,他不說好好過日子,居然還要打老婆!
哈斯其其格“噌”地一下跳了起來,大喊“備車”,就衝出去了,阿達禮愣了一下,叫海蘭察“回你房裏去好好讀書,等我們回來再說”,也跟著出去了。
而烏蘭圖婭這邊呢,她也在忙著替兒子考慮婚事,比較坑爹的是,豪格還有側福晉生的兒子,烏蘭圖婭是嫡母,那些庶子也得她幫忙相看——她姐姐娜仁是這一輩裏貴婦們的領頭人,好姑娘都在她的圈子裏,而這個圈子,側福晉什麼的是根本進不去的,這當口兒,這些平日裏頗有點把自己當半個主母的小老婆們終於意識到了地位的差距,一個個嘴上抹了蜜似的“請福晉做主相看”來了。搞得烏蘭圖婭又好氣又好笑。
聽到“我們老爺和夫人動起手來了”的消息,烏蘭圖婭先是一愣,同樣也認為是洪承疇打了蒙根其其格,但是接著心裏又犯嘀咕,覺得蒙根其其格實在不像是會老老實實被丈夫家暴的主兒。但當務之急是趕去看一看出了什麼事兒,於是一邊疑惑一邊坐車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