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黑色十月
言宴一直使自己避免去回憶這千禧年前的最後三個月,記憶就像調了快進一樣,九月過後便是煙花絢爛裏迎來了並沒有末日的新世紀。
兩個世紀的人,多幸運,多少代偉人都不曾有過的幸運,老天對自己還是厚待了。
而又有多少人,被不公平地在時光簿上抹去。
你是誰的劫?又應了誰的劫?
言宴看到未名湖邊排坐著的初因和初小弟時,覺得畫麵還是相當溫馨的,然而當三個人走在去往西門的路上,被馬甲禾青一幫攔在校辦附近時就覺得心情微妙了。
初小弟的樣貌,很平均地兩邊各自繼承了一半,而他母親鍾菁雨的長相與趙雯選也有七八分像,於是初原的長相與此刻站在身邊的兩人一相比對,也顯得微妙非常了。
馬甲半天才將黏在初原身上的目光投向言宴:“深藏功與名啊……”
禾青老成些,看清另一邊的初因,卻有些皺眉。初因,禾青見過他幾回,是個很優秀的人才,卻讓人感覺陰鬱,明明是同齡人,但他的目光,很沉,讓人覺得不安全。
“原來陳渠聞不是正室,嫡妻另有其人,甚至嫡長子都這麼大了。哦,言哥,難道陳渠聞連門都沒入,隻是你養在外頭的解語花,如今事情敗露,所以正宮娘娘殺上門來,要在紫禁之巔上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而陳渠聞不堪正室囂張,打著真愛的大旗,冷冷道‘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於是,刹那間……”馬甲眼睛睜的溜圓,嘴巴如機關槍一般滔滔。
“停!”言宴大喝一聲,馬甲的最幾乎在同時被禾青捂上,頓時世界清靜了,言宴與禾青相對戚戚。
“馬甲,我求你了,給我個說話的機會。”言宴虛弱道。
馬甲的嘴還被禾青捂著,隻得眨眨眼表示準許。
這時初因拍拍初原後腦勺,道:“叫姐姐”
初原聽話地叫了一聲。
馬甲禾青的魔爪,蹲下來捏孩子的臉,“嘿,你錯輩兒了,你得叫我阿姨,不是姐姐。”
初原睜著原本就很大的眼,水靈靈地瞪她,很快就造成大眼瞪小眼的局麵。
“我弟,初原。”初大爺終於開金口解釋了四個字,言宴快感動地要翩翩起舞了。
馬甲吃驚地打量號稱兄弟的兩人,默默掰指頭估摸著兩人的年齡差。
初原看著極能解釋馬甲此刻所思所想的小動作,麵無表情道:“別算了,不是一個媽。”
馬甲掰指頭的動作瞬時僵了,尷尬地站起來,摸摸後腦勺:“嘿,這咋整的,感情不是一個媽呀。”
話未畢,遭禾青大力神指一記。
禾青尷尬朝初家兄弟笑笑:“孩子小,說話不過腦,您二位大人別記小人過哈。”
初原又瞪起眼,包子臉一鼓一鼓。
禾青看著這個不到一米的“大人”和自己身邊一米六六的馬甲,自己也覺得剛才那句“大人不記小人過實在荒唐”,一急,隻好拖著馬甲瞬間遁走。
言宴看著歪歪斜斜急行軍的兩位室友,腦袋上的黑線可以一斤一斤地收割。
還在怔愣,傳來童音。
“我餓了,你說有個地方很好吃的。”初原麵無表情地盯著初因。
初因又一拍他後腦勺:“前方十二點方向,開路。”
“不許打我頭!”初原又發揮瞪眼神功,然而言宴眼尖地發現,轉身向前方跑去的小鬼,嘴角微微向上。
在頤和園路的順峰山莊吃了飯,要了幾味海鮮幾樣素菜,初因看著言宴將其中顯然是最不符合言姑娘口味的香椿韭菜煎蝦餅包了圓,有些吃驚地瞟了她一眼,言宴學初原瞪他,意思說:“不興本姑娘改邪歸正?”
初因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替喝魚片粥喝得一塌糊塗的初二少擦前襟:“嘿,我說你能喝得文雅些不?”
初原尚嫌擦著前襟的手礙事,不耐煩地撣開,繼續埋頭唏哩呼嚕。
初因嘖嘖兩聲,臉上卻沒有多少的嫌惡或是不耐煩。
言宴揩幹淨抓過餅的油漬漬的手,饒有興致地托腮看著這對長得不算太像的兄弟,最最相似的是那高高的眉骨以及深刻的人中,顯得冷峻,卻又顯得多情。
一個下午,陪著初小弟進行了全麵卻膚淺的愛國主義係列遊,初因是地道的理科生,因此博古通今的任務便交給了標準的文科女。
當初原第N次指出言宴的解說詞有誤應當是怎樣怎樣雲雲時,彼時已從以亂石聞名的某公園出來而又鑽進不遠處幾次同樣遭遇厄運卻幸運地遇上某位意誌力極強的權勢女性得到重建於是和那個亂石公園比愈發顯示出高富帥氣質的另一個某著名公園的某湖上蕩著雙槳的言姑娘幽怨極了地望向那顆六歲的小蘿卜頭:“少爺,小的不學曆史很多年,能講出這些已經很為自己感到驕傲了,您能屈尊配合一下咱的驕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