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每個人的幸運,每個人的不幸(3 / 3)

言宴向來在初初睡醒時呆萌,愣愣地點點頭去了衛生間。

在看到鏡子裏宿醉的憔悴蒼白小臉時,盡管一向邊幅不是很修,言宴也不禁哀嚎,想著剛才難怪初因不轉過頭來看自己,原來是這張臉不堪入目。自怨自艾地擰開浴缸水閥,搗鼓出初因平時並不用的精油,滴上幾滴,悶悶地把自己泡進去。

寬敞的洗浴間隔音極佳,加上言宴哀歎著製造的水聲,於是泡在香噴噴浴液中的言姑娘也便很自然地沒有聽見房中的初因接了一個電話。

走出浴室,言宴急急問初因:“你昨日可將俞季季送回了?”

初因依舊不抬眼,淡淡答道:“恩。”

言宴見他仍不抬頭,悶悶地應一聲:“哦。”

然而初因卻許久不聽見言宴的聲響,抬眼,那人卻仍站在原地,咬著嘴唇,很是為難的樣子。

初因不禁開口:“怎麼?”

言宴皺著眉問道:“我喝醉時,是不是很醜?”

初因回憶起昨晚摟著自己脖頸不放手的某人,深覺,她偶爾喝醉一次也不算太壞的事,當然前提是喝酒時他在場,而不是半夜被醉鬼一通電話嚇得不輕,直怕稍晚些到便會發生不可預料之事。

刻意擺出嫌棄的臉色,垂下頭又看書:“那還用說。”

言宴哀嚎一聲:“那我畫個妝?”

初因卻想了一下,認真回答道:“你上次說粉底用完了讓我幫你補些,近段時間太忙,我似乎尚未幫你買,真是抱歉啊。”

言宴看著一臉誠摯的歉意的某人,真想一個枕頭拍死道貌岸然的這廝。

尚未付諸行動,門鈴響了。

言宴暫時收起新仇舊恨,好奇地問道:“是誰?”

初因卻突然綻出一抹笑,慵慵懶懶,一向嚴肅的臉上十足生動,他站起,整整有些褶皺的居家服,向門廊走去,走過言宴身邊時,輕輕說道:“我父親,你初叔叔。”

方才小兒女間的嬌俏與**瞬間消失,言宴揪著身上與初因同係列的居家服,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門廊已傳來人走進的聲音,言宴握握拳,向外麵走去。

“初叔叔”在初政驚詫的目光中,言宴掃到他身邊的女子,微微皺起眉,再看到女子手上拉著的小男孩,卻是掩飾不住厭惡了。

初政首先在驚詫中平靜下來,“哦,梅寶,你也在。”雖說知道兒子與言宴之間有些關係,然而看到兩人同處一室,甚至穿著情侶居家服,初政不能說不震驚,也不能說不排斥,當下對言宴的態度有些冷。然而看到言宴皺起的眉與眼中無法掩飾的厭惡時,初政又驚覺自己身邊帶來的兩人,當下又是尷尬。心情起起落落間很是覺得棘手。卻是突然將眼光掃向一旁的初因。

初因笑得意味深長,卻是恭敬道:“哦,忘了同你說了,父親,梅寶昨夜與同學玩過了寢室門禁,便過來住在這邊了。”

初政看著兒子臉上愈加難測的神情,他之前尚為初因的大度與理解感動,然而此刻,他卻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這個不知何時變得沉默與莫測的兒子要幹什麼,他覺得在愧疚與難堪下,自己已經越來越不是這個過分優秀的兒子的對手了。

初政低低地應下:“原來。”

此時更為不安的是初政身邊的母子,婦人一身連衣裙質地優良,極好地襯出溫婉的氣質,然而望著與自己幾分相像的少女的臉孔,她不可控製地麵色發白,不可控製地想起初因曾經同自己說的,又不可控製地此刻轉過頭去看著一臉笑意的初因。初因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著自己,似乎正等著自己轉過頭去看他,去不由自主地用眼神詢問他。

初因笑笑,極溫和地同鍾菁雨說:“鍾姨,這是梅寶,父親常掛在嘴邊的,選姨的女兒。”

突然“砰”的一聲,卻是言宴將一旁根雕底座上擺著的琺琅雙耳瓶碰倒在地上

言宴“誒有”一聲,抱歉道:“瞧我這笨手笨腳的。不過初叔叔一向寬宏,況且您寶貝可是不少,相信初叔叔不會怪罪吧?”

言宴刻意將“寶貝”二字突出,卻是一臉笑容,讓人無法怪罪。

初政已是一副寬宏的樣子:“怎會。”

果然是在商場打拚多年的老油條,再醃臢的事便是直麵被關事者撞破也能如此正氣,言宴原本還因被初政發現在此生出的心虛頓時蕩然無存,再看向那對母子,言宴笑了。

“鍾姨,好生麵熟啊?”

鍾菁雨不安地回以一笑:“總有人是長得相似的。”

言宴卻突然冷下臉:“可難為那位同您長得相像的人了,真是有些,不幸呢。”

“梅寶”初政沉聲,不管前情後事如何,至少此刻,他還不允許言宴這樣的冒犯,還有初因,“初因,待會兒你送梅寶出去,我有些累了,先上樓休息。”說完深深看了一旁的初因一眼,領著那對母子上樓去。

待一樓的大廳隻剩兩人,言宴剛要說些什麼,門又被打開,是每日白天過來打掃以及做飯的方阿姨。

言宴經常過來,偶爾留宿被撞見也不是一回兩回,因此看到穿著家居服的兩人,方阿姨也沒有太過驚訝,隻是揚了揚手裏剛買的菜道:“今天的茄子也真好,午了給你們做茄盒。對了,小初,你說今兒你爸他們過來,到了沒?”說著進廚房放了菜,穿著圍裙出來,手裏係著圍裙帶子。

“就在您前腳到的。我和梅寶還有事出去,您做三個人的飯就行。有小孩,口味有點刁,您擔待些。”

“嗬,沒聽你說,原來你還有弟弟,真是有福氣。”方阿姨利索地開始收拾屋子,看到倒地的琺琅瓶,忙拾起來,吃驚道,“怎麼落地上了,可幸虧是銅胎的,碎不了。”

初因拉起言宴回臥室,方阿姨還在嘮叨著一些大抵是年輕人吵架跪吵架可不興摔打東西之類的。

待進門,言宴打開衣櫃拿出備用的衣服,“你出去,我換衣服。”聲音冷靜地出奇。

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言宴掙紮,卻掙不脫。

初因握著言宴的兩隻手護在她心口,下巴擱在言宴肩窩,“梅寶,你也覺得惡心是嗎”初因緊緊閉上眼,側首埋頭在言宴發間,深吸口氣,“忍忍,再忍忍,我發誓,很快了。”

言宴突然放棄了掙紮,任初因將她越抱越緊,幾乎滯了呼吸。

二樓臥室的陽台上,一棵漂亮的栓皮櫟探頭探腦,幾乎要讓微微發紅的樹葉占滿半個陽台,漸涼的秋風中,瑟瑟地衝落地窗內的言宴打著招呼。

“要是,我不認識你,多好。”

幾日後,送別俞季季,安檢前,俞季季真誠道:“言宴,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然而有些事終究還是要分明。我覺得,陳渠聞很好,你要想清楚。”

言宴笑,來來往往的T2航站樓,熱熱鬧鬧的機場廣播,一個短發幹練的女孩認真地對她說,“你要想清楚。”

言宴忘了自己如何回答的她,是答應了還是未知可否,然而即便是答應了,那又算得了什麼,什麼都沒法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