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你在報複誰(3 / 3)

初因有些意外她的回複,眼睛微微眯起,眼神意味深長,然而也隻是一瞬便做出反應:“說你什麼呢”臉上是無可奈何的寵溺“那硬盤能占多大地方,況且那些吃的什麼時候想吃都可以,便是我回去給你拿都行。不是說好,給選姨和建功叔看咱們在米蘭拍的照和視頻,我都放在硬盤裏。”

言宴卻不看他“那些照片有什麼好看的”語意裏是掩不住的女兒情態,“不說我和你,我爸媽早看膩了,便是真要看照片,家裏合照一大堆,也不缺您的幾張。”

趙雯選是有些迷惑了,清楚地記得當初丈夫回來說言宴的男朋友叫陳渠聞,可是和初因,趙雯選不知措了,若說沒什麼,誰也不會信,然而真說有些什麼,卻覺得還差些,差在哪兒,也說不上來。

明白此時不是問的時機,便對初因說:“前幾天得了幾盞好的燕窩,正想叫你母親來,倒可以讓她順道拿來的。”

初因搖搖頭:“梅寶也叫她一起來,不過年底家裏應酬多,父親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隨後加了一句“難怪父親老說軍功章上有她的一半,母親也確實勞心。”

一句話本正常,然而言宴卻看著母親臉色的微弱變化,心裏頓時一涼。

“是,你母親確是很幫你父親的忙。”趙雯選說道,“不早了,你倆還有事要交代?我是困極了。”

初因自是知禮地同趙雯選一起退出房間,關門的刹那朝言宴勾起唇角,言宴言宴儀態萬方地回以嫣然一笑。

門合上,嘴角是捂不熱的冰涼。

言宴不知道初因究竟籌謀了多久,當初因帶著她在一座看得見江景的高層住宅樓下看見一位與趙雯選頗相似的年輕女子牽著一個約莫六七歲孩子的手時,言宴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多驚詫或是多憤怒,而是轉過頭去看初因。

隻見初因一手扶著自己的下巴,那手瘦削,修長,因為常年握碳棒,中指最上邊的指節有厚厚的繭子。“每次看到那個孩子,我便想,若是沒有當初的我的母親與你父親,他們的孩子會不會,就是這樣的?”初因轉過頭來,正好與言宴注視他到底視線相撞,似是對言宴的注視並無意外,初因還淡笑了下,問言宴的意見,“長得還挺討人喜的不是?”

言宴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初因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若說是我父親同你母親的事,沒什麼確切的時間,當同你差不多,一直是有些感覺的。若說確切地相信,那便是我知道他們的存在時。”初因下巴往那對母子指指,言宴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後者正走進旋轉門,孩子有些淘氣,在旋轉門內也蹦蹦跳跳不得消停,“那應當是,大一。”

言宴便想起初因大一也便是自己高三時,母親告訴自己“你尊尊哥哥在大學找了個女朋友呢。”

初因繼續說道:“小時候總希望有個弟弟妹妹,終於發現有個弟弟後,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好滋味。”轉過頭注視著言宴,眼神中已褪去方才不知是假裝還是真心的漫不經心,隻剩直接的陰絲絲的涼“我直覺想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便是現在,也想。”

言宴從未見過這樣的初因,心中很是心驚,卻抑著那份不安,強裝冷靜道:“那你帶我來看他們是什麼意思?想讓我愧疚,還是,警告?”言宴不放過他眼中的任何一絲閃過的神色。

初因卻突然笑了,就如傘外飄著的滬城三月涼雨,**而陰濕:“梅寶,我最喜歡你的聰明。”

江水聲滔滔,雨落江麵就如一把細針灑下,言宴想,這樣被千瘡百孔,不知江水疼不疼。

言宴卻是替那江水疼得厲害了。

初因最後看了言宴一眼,走出傘下,離開。原先為遷就初因的高度被舉高的傘撐在空中,孤零零,很滑稽。言宴轉過身,初因在雨中已經走得有些遠了,許是從小被當過紅軍的外公教導,背影挺拔,步履從容,那樣的有風骨。

然而這樣高傲從容的初因,提前預知如此多的成人世界的肮髒,言宴不知他是如何走過來的,就如同不知自己是怎樣走過來的。言宴思索著自己對於初因報複的容忍——是同情,是愧疚,是對母親的背叛的報複,也是對一場舊夢未斷的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