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雲巔慘遭千年蛇妖滅門以後,雲塔成了蛇妖一族棲息的墓塔。塔頂之上,常年烏雲密布,妖氣縱天。

雲巔派被滅門的那日我的大師兄雲殷因下山為師傅尋藥而躲過一劫。當他回到雲顛之峰時,雲塔之外橫屍遍野,血跡已幹涸。全部屍體都已經腐爛在雨水的浸泡中。唯有我的身體完好無缺。大師兄雲殷把我葬在了雲巔山腳下,那兒有幾個村莊,還有一片美麗的桃花源,那盛出桃花酒,以前是我常常偷來的地方,如今我卻長眠於這片美麗的地底之下。

大師兄走了,之後的這些日子裏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這麼一躺便是八年之久,每日聽著高山流水,聽花飛花落。聽桃花源裏世人的哀歎,聞著酒香,在永無天日的地底下,等待著哪天會被野貓野狗挖出來。

師傅曾經和我說過,我是不死之軀,隻要休息些年,便會重生。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縱然我想從這墓棺中爬出來,也無法打開大師兄的封印。

也好在大師兄為我設下封印咒,不然我的肉身的毀在地底下的屍蟲口中。八年前,我十二歲,八年後,我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但十七歲到十九歲女子最美妙的時光卻已經從指間逝去。桃花源裏的桃花年年凋謝,碾落在泥土上。每到花燈時節,桃花源便成了情人旅客的聖地。香醇的酒香在桃花源裏彌漫,朵朵嬌豔的桃花隨風而散。

風中還有那悠悠琴曲聲,在飄揚。

溪水上倒影著美麗的桃花影,還有那女子妖嬈輕曼的舞姿。

落日殘陽,鳥兒已飛回樹丫上。

“此酒,今年在此埋下,待來年再來一嚐!”淡淡的墨香從墨跡白衣間傳出在這飄滿桃花香的空氣中,格外特別。

“這地不錯,就這吧!”

這是桃花源開得最盛的桃花樹下,朵朵粉白色的桃花從樹梢上跌落,鋪散在地麵上。微濕的泥地正被一位男子用鋤頭重重的挖開。

“啊九!挖深點!”另外一位藍衣男子躺在樹下的大石塊上。

“嗯!”被喚啊九的墨衣男子正在專心地鋤地,長長的墨發從肩頭滑落墜在半空中,隨著男子用力而輕輕晃動。

“再深點,這酒啊埋得越深就冰冷,入喉時定非同凡響!”藍衣男子摘了一株桃花在手中把玩。

一片墨染的竹子繡畫在鋤地的男子的錦衣上,隨著他的動作,像是會動的景象。殘陽的淡淡暈光映射在他的臉上,高挺的鼻子,迷人的劍眉。再配上那雙褐色的眸,怕是無人不為這用的容貌停駐。

“好了。”啊九停下動作,撐著鋤頭的杆。

“給。你可要埋好,不要灑了!”藍衣男子丟下手中被捏殘了的桃花枝,拿起地上的酒遞給啊九。

啊九拿過酒壇,蹲下穩穩地把酒放入剛挖好的洞內。填埋好後,兩人便慢步於殘陽之下。落花從樹上飄落在他們走過的泥地上。

他們走了,今年的桃花也就落盡了。

他走了,卻種下了一壇酒,種下了我的癡情根。

我隨未見過他的容貌,也未看進過的他眸,但或許是心於心之間有一條線,輕輕地連上。

他在三年前也來過一次,那日卻不是來埋酒的。那天的雨總是下,淅淅瀝瀝的,怕是打濕了他的衣裝。泥土之下,也是濕噠噠的,我害怕下雨,害怕雨水透過鬆鬆的泥土浸濕我的棺木。更怕是一場大雨,怕它浸滿了整個地下。

小小的泥丘在濕潤的泥地下鑽了出來,在地上打滾。啊九撐著紙傘經過這顆高大茂盛的桃花樹。後麵跟著一隻可愛的小奶貓。

雨越下越大,從樹杈間滴落在地麵上。

“我抱你。”啊九轉過身彎下腰伸手右手到地麵上接拿著毛茸茸的小奶貓。

這是我聽過的最溫柔的聲音,它像是羽毛一般的輕輕飄落在我的心間上,從此我就記住了他的聲音。

可後來他沒有再出現過。直到那日夕陽下,我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