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過盡,我的等得快要內心枯竭。也不知道是因為這一年的時間特別的長,還是等待讓時間過得慢長。
雪已盡,冬天已殘。春天在枝椏上開了花。桃花漸漸蘇醒,綻開了嬌豔的花瓣,露出粉嫩嫩的花蕊。朝露在嫩綠的葉片上玩起了滑梯,嘀嗒嘀嗒的破碎在地麵上。朝陽閃著刺眼的光芒,片片葉影如小燕子的黑影一般在泥地上晃動。
小溪開始冰化,溪水潺潺向山間流去。燕兒叼著短短的樹枝在山穀裏盤旋。
冰冷冷的溪水沿著淺淺的小溝灣流到滿樹桃花的桃花樹下,碰撞著樹底下那幾塊大石頭,彙入樹根下。嘀——嗒——嘀——嗒——溪水滲入泥地,滴在我堅硬的墓棺上。
早春桃花初開時節,他沒有來。
我想一年了,或許他又忘記了這片桃花源——也忘了那顆桃花樹下埋著的那一壇桃花酒。
我又等,等到了桃花簌簌落下。可他還是沒有來。
在等待的日日夜夜裏,我都會在腦海中描繪他的樣貌,想象他的眸。我想若等我醒來最想看見的應該是他的眸。他的眸中會不會有很多情緒波瀾?到底會不會讓我看進他的心底——
可惜他不來了,他或許忘了。倘若他知道了這片桃花林下有一個人等了他九年,想了他九年,會不會想見一見她?
山穀裏的風又在隆隆作響,天邊的雲彩還是那麼的迷人,鳥兒仍自由的飛。怕是這世間最難逃得牢籠便是我這墓棺。九年了,這樣的等待,日日夜夜,年年歲歲,沒有盡頭。
“啊籬,在找什麼呢?”一隻灰白色肉嘟嘟的小貓咪跑到桃花樹下,拚命地在樹根下埋頭尋找著什麼。小肉爪子,踩在朵朵粉色桃花上。
白色的衣擺在地上拂擺著,墨發在桃花飛漫間飛揚,眼角處的淡淡笑意是這春天最美的暖光。
他來了。
“啊籬,弄髒了,我可不幫你洗。”啊九站在樹下,望著地上正在挖泥的小貓。花瓣飄落在他的左肩膀上,被他抬手輕輕地撥落掉。微微暖的陽光在花朵間折射而下,灑照在他的身上。
“你好好呆在這。”說完便離開了。
啊九走後,小貓肉肉的粉色鼻子在泥地了嗅了嗅。鋒利的小爪子在泥地上挖來挖去。等啊九拿著鋤頭再次回來的時候,泥地上已經被挖得好幾個坑。
“啊籬,你該不是還沒找出那壇酒吧?”他把鋤頭倚放在樹下的大石塊上,“你也真夠笨的。”他蹲下,微笑著望著矮矮的小貓。
“別挖了,來到一邊去。”一雙大手撫摸過小貓毛茸茸的腦袋,便伸去抱小貓,“怎麼?”小貓在他的手中掙紮著要落地繼續它的工程。
“蠢貓。”他的嘴唇彎起溫柔的笑。把貓放在地麵上,拍了一下它的頭頂。起來轉身走去拿起石塊旁放置著的鋤頭。
“應該是這裏。啊籬你挖錯啦。”他用鋤頭拋開了一些泥土,扭頭對那邊的小貓說。
誰知道小貓自言自語地發出喵喵聲,像是在唱歌。繼續挖它的小洞。灰色軟軟的毛發占了不少的黃沙,在陽光的照耀下,金燦燦的。
“嗬!傻啊籬。”啊九發出如潺潺溪水般的笑聲。聲音隨著空氣進入厚厚的泥土地下,順著木棺來到我的耳內,在溜進了我的心裏。心髒裏有一種想要狂跳的歡喜。
不久那壇往年埋下的酒便挖了出來。
“這就不錯,可惜遏靡嚐不到了。”他打開酒塞,聞了聞酒香,便笑著說起他的好友——也就是那位與他一起埋下桃花酒的那位藍衣少年。
他獨自坐在石塊上,對著天邊的彩霞,獨飲。前方的那隻小貓仍在傻傻地賣力挖洞。
就這樣一人一貓靜靜地融入這片美麗的桃花源。
這九年裏,這一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他坐在離我不遠處的石塊上,靜靜地陪著我。仿佛我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仿佛他剛剛的笑聲仍在耳旁。
那隻小貓蹲在我的墓棺上的泥土上,挖洞。挖裏好久也沒有停下來。我想或許這隻小貓便是我盼望救我出去的那隻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