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愛在生死離別時(2 / 3)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越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女詞人效仿千百年前的那對男女,在花燈之夜與心愛的人相約。隻是換了一下植物,楊樹換成了柳樹。千年之後,愛情同樣是猜中了過程,猜中了過程,卻猜不著結局。就如《大話西遊》中至尊寶與紫霞仙子的愛情一樣,讓人感傷。不是說好一隻牽手到白頭麼?結果是“不見去年人”,他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裏,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誰都想與愛人有個好的結局,唐代詩人崔護錯失的愛的姑娘,徒留下一首《遊城南》詩雲:“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其實他想做《柳毅傳》中的癡情人柳毅,在遇見洞庭龍女之後,慷慨允諾,毅然受命,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恩愛到千年,而不是徒留感歎。

因錯失釀成的悲劇也不是中國獨有,在希臘神話中也有這樣的傳說。巴比倫少女桑斯比愛上了鄰家男孩的皮瑞摩斯,然而兩家有著深仇大恨,兩個人也不能相見,隻能隔著牆壁說說話。這些感動了“至美”女神阿芙羅狄蒂,所以決定幫助他們。一天,這對戀人就發現兩家牆壁上出現了一道裂縫,通過它,兩個人可以看到彼此,還可以說話親吻。於是又了機會相約親昵。他們的第一次約定好在城外的一株白色的桑樹下。等到夜晚來臨壞死後,桑斯比偷偷溜出家門,先行到了桑樹下等待,可是恰巧有一隻母獅子在那裏。獅子見到少女立馬張開大嘴,嚇得桑斯比麵紗落地,她連忙逃走,母獅並沒有追趕她,隻是用爪子撕破了紗巾。等到少年皮瑞摩斯來到,獅子也已經離開,當他看見了被玷汙的麵紗,他想一定是他的戀人出了什麼意外。絕望之中,他吻別麵紗,抽出自己的寶劍,刺入胸膛,鮮血都把白色的桑樹染成深紫色。這時候桑斯比盼望約會重返桑樹下時候發現了戀人在鮮血中掙紮,也隻能倒在皮瑞摩斯的劍上,陪他一起死去。

人生的路上,我們總是錯過些什麼。錯過一趟公共汽車,錯過一場雨,錯過一個開始,錯過一次機遇,還有錯過一些人一段感情。人生若宛如初見,那隻是文人說構建出來的理想狀態,要是可以追回錯過的人與時光,那當下擁有的情感怎麼辦?回去了這些也不是要錯過麼?所以覺得,生活之中,如果可以,就不要錯過與生命交錯機會與幸福,即使錯過了,就把錯過的美好珍藏好,成就《後來》裏的那一段唱詞,問候一聲:“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愛,無奈的放手

——《邶風·燕燕》有感

歌手阿木有一首《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的歌讓他紅遍大江南北,MV中他深情地唱著:如果你對天空向往,渴望一雙翅膀放手讓你飛翔,你的羽翼不該伴隨玫瑰,聽從凋謝的時光……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我們相守若讓你付出所有,讓真愛帶我走,我的離去若讓你擁有所有……一時在無數癡男怨女的內心深處產生共鳴。相愛容易相處難,真愛卻不能夠在一起,那種離別的情調自古就在演繹著不同的版本,而最早的要數三千多年前的《詩經》中的《邶風·燕燕》了。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

之子於歸,遠送於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

之子於歸,遠於將之。

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於飛,下上其音。

之子於歸,遠送於南。

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仲氏任隻,其心塞淵。

終溫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在這個時空裏,千年前的別離被凝住,分別是那樣的沉重,重的令時光都無法背負。在灼灼其華的思念還沒有開始時,難過,就已經悄然的漫上來心頭。

送別的意境,使得《燕燕》成為一首著名的惜別詩,至於詩中到底誰送誰曆來爭議頗多,《詩經原始》、《毛詩序》等都認為是衛莊薑送歸妾,莊薑其人,在後邊還將提到,她是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女詩人,春秋時齊國的公主,衛莊公的夫人。而現在讀起來《燕燕》纏綿悱惻,不似送妾之情,更似情人。國學大師高亨先生認為是年輕的衛君迫於當時的輿論環境,不能與心愛的女子結婚,在她出嫁時去送她,於是就有了這首詩。

其實以詩歌而言,表達送別之情的詩歌數不勝數,其中許多情景為人所讚歎,而望而興歎,但是《燕燕》一首,卻是能在極其淡雅的風韻中講出灼熱的惜別之情,卻又不使人感到豔俗,反而會沉浸在美好而憂傷的情境中,滿目辛酸的看著男女主人公在溫暖的春日下,心灰意冷的分離。

“燕子在上空之上,舒展著翅膀飛翔。你今天要遠嫁,我相送到郊野的路旁。踮腳都看不見人影了,眼淚掉落好像下雨一樣。燕子在上空之上,翩躚著忽下忽上。你今天要遠嫁,送你不嫌路長。踮腳都看不見人影了,我佇立著淚流滿麵。燕子在上空之上,鳴音是聲音呢喃而低昂。你今天要遠嫁,我相送遠去南方。踮腳都看不見人影了,實在痛心悲傷。小妹你誠信穩當,思慮切實深長。溫和而又恭順,為人謹慎善良。常常想到已經忘去的先人,叮嚀響在我的耳旁。”

這種透明如水的心境猶如午夜夢回的窗外繁星,閃閃爍爍,冰清玉潔,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愛一個人,再用一生去等待這份愛。詩歌意境簡單明了,語句如同斷章一樣簡單,隻是在這寥寥數語中,卻可以令後人讀出偌大的意象。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一副意境圖就出現了:陽春三月,群燕翩躚,上下左右,呢喃鳴唱,然而詩人的用意並不是描繪一副春燕雙飛圖,而是以燕燕雙飛的自由歡暢來反襯離別的愁苦哀傷。美好的春光中,我卻為你送行,真是舍不得,不知不覺中“遠送於野”、“遠送於南”,送你到城南的郊野了,直到你的身影消失在我視野之中,等我點著腳也望不見你了,我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流了下來。再也看不見你,隻剩下我一個人留在這春天的郊野之中,上下飛舞的燕子,是不是一種諷刺?

張曉風的散文《兩岸》中描述了截然不同的意境:“如兩岸——隻因我們之間恒流著一條莽莽蒼蒼的河。我們太愛那條河,太愛太愛,以至竟然把自已站成了岸。我向你泅去,我正遇見你向我泅來——以同樣柔和的柳條。”

《兩岸》中的主人公“我們在河心相遇,我們的千絲萬緒秘密地牽起手來,在河底”,他們想要在一起,並千方百計努力促成相守。與之對比,《燕燕》隻是選擇了無奈的放手,也許也經過了很多的努力,隻是詩中沒有表達出來,類似的還有一首膾炙人口的《長恨歌》,“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在白居易的這首長詩中,唐明皇與楊玉環恩愛,不過逼不得已在“馬嵬坡”賜死玉環,之後,又因耐不住思念,派遣方士李少君四處尋找楊貴妃的靈魂。可是天界、地府都找不見。後來在東海之邊,忽然見高山之上有許多樓閣,門匾上寫著“玉妃太真院”,才找到了楊玉環。楊玉環也是難忘舊情,又與唐明皇私約來生之事。

唐明皇李隆基年過半百遇到楊玉環,兩人情投意合,恩愛有加。說起來相處,她不把他當作一代帝王,呼其為“三郎”,他也看她為生之知己,三千寵愛集於一身。愛的真切,生死如一。不過即使愛之深,情之切又能如何?真愛大多不能夠在一起。世間的愛也許就是如此,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最終隻有無奈的放手。

正如《燕燕》這詩中男子所歎詠到的:我多想和你相守到老,不離不棄,但是現實是我得親自送你離去,內心怎能不悲痛?淚水滿麵,以後的日子,我還要怎麼過下去?想和你說的話那麼多,現在要如何說出口?愛情沒來的時候,我們渴望得到一場真愛,刻骨銘心,可是,當愛真的不期而遇,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卻發現已經要失去了,已經錯失了最美好的時光,愛一個人,不能夠在一起,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場“實勞我心”的劫難。

燕子的翅膀,飛翔的時候在天空留下痕跡,送別的人卻看到那無法與心愛之人偕老的憂傷。愛一個人,眼下卻隻能放她離開,最後隻剩下燕子陪伴送別之人流淚。《燕燕》流傳之後,這句“瞻望弗及,佇立以泣。”也就成了表現惜別的原型意象,反複出現在曆代送別詩歌中。南宋末散文家、詩人謝翱《秋社寄山中故人》中的“燕子來時人送客,不堪離別淚沾衣。如今為客秋風裏,更向人家送燕歸。”最為傳神而有名。

從上古到現在,中間橫亙了千年萬年的時光,然而,有些情愫是始終未能改變的,今時今日,依然有著多少忍受著離別之苦的人們,對著長空噓歎心意的空虛。

離別之後不妝容

——讀《衛風·伯兮》

古代夫妻離別,一個閨中獨守,思念期盼,一個遠在天湃,死生不仆。在斷了聯係的時空中他們用熾熱真摯的情感演繹一個又一個執著而悲傷的愛情戀歌。比如“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斷腸自頻洲”;比如“自伯之東,首如飛蓬”。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伯也執殳,為王前驅。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

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

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我的大哥,你真是我們邦國最魁梧英勇的壯士,手持長殳,作了大王的前鋒。自從你隨著東征的隊伍離家,我的頭發散亂如飛蓬,更沒有心思擦脂抹粉——我打扮好了給誰看啊?天要下雨就下雨,可偏偏又出了太陽,事與願違不去管。我隻情願想你想得頭疼。哪兒去找忘憂草,能夠消除掉記憶的痛苦,它就種在屋背。一心想著我的大哥,使我心傷使我痛。

戰爭殘酷,會破壞掉很多東西,傷亡慘重,民生流離,但它首先破壞的就是軍人的家庭生活。軍人出征,還沒有走到戰場,他們的妻子就被拋置成為棄婦,處於了孤獨與恐懼之中。造就《詩經》中眾多的棄婦詩,不過,也隻有《衛風·伯兮》種的這句“自伯之東,首如飛蓬”最簡練、形象。意思是說,自從丈夫出征了之後,我的頭發,就如飛蓬一樣亂糟糟,並不是我沒有物品沒有時間去打理,而是我懶得去收拾,即使我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又給誰看呢?一語道破“女為悅己者容”的意念。你不在身邊,誰適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