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對於諾言的信守雖然有點迂腐,但古人確實能夠一諾千金,滿身風雨來踐約是習以為常之事,有時候為了諾言他們不惜犧牲掉自己的性命,尾聲就是鮮活的例子。
而相對於現代人來說,快速的社會生活中,都在拚命地謀取利益,很多人並不把諾言當回事。《風雨》給人上了生動的一刻,那個兩千多年前那個穿越風雨踐約而來的男人,帶給等待者多麼大的喜悅,也帶著我們多麼大的現實意義。
說起等待,不得不提女詩人席慕容寫下的詩句:“當你走進,請你細聽,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而當你終於無視的走過,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這世間有多少等待的故事,迪克牛仔的粗狂歌聲中有多少人掉淚,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滿身風雨的我,還能等到你麼?
這世間多的是癡情男女,心中的相思好像一條苦惱的河,就看是否有耐心等待那個渡河相守的人!而風雪雨霜都隻能算是一種考驗,考驗他是否會不顧一切來穿越,結果也隻有兩個:來,或者不來。“既見君子,雲胡不喜”要是來了,那會是怎樣的驚喜。
男人的癡,女人的怨
——情滿《鄭風·子衿》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縱我不往, 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 悠悠我思。縱我不往, 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 在城闕兮。一日不見, 如三月兮!
在古代,對人們的穿著打扮都有著嚴格的規定,按著社會等級從穿著上區分身份。特別是漢代以前更有明文規定冠帽隻有官員才能佩戴用,商人還不得穿絲綢料子的衣服,隻能穿葛麻料子的成衣。比如戰國時期的呂不韋作為一個商人,因為商人的地位穿戴食用都有限製備受歧視,所以投機政界,改變所處的社會地位。
而讀書人的地位很高,準許穿戴當時很優雅高貴的顏色——青色衣服。所以,書生又稱為青矜,這便是《子衿》中的青青子衿。“青青子衿”,這四個字就組合成了一個名詞,曆代每一次念起,似乎有一種淡淡的悠然書生味道。
《子衿》的作者應該是一個女孩子。可能有些日子沒見到心儀的書生了,於是開始著急,開始埋怨。走出家門,走上城頭,登高望遠,看看是否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一如《西洲曲》裏的那個女子,“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然而眼前千帆過盡,總不見心中的青青子衿。為什麽還沒有來?她在心裏一遍遍嘀咕一次次踮腳張望起來,一點焦急,一點固執,要是這位“青矜”趕到之時,在新月的清輝之下看到此情此景,該是多麼幸福。這幅場景讓人心曠神怡,浮想聯翩。
宋代有一首詞和《子衿》這種意境幾乎重合,就是李清照早期的一首《浣溪沙》。詞中這樣寫道“秀麵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麵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精妙的繪出了一個處在熱戀中的女孩子等待情人的嬌憨之景,北京大學文學副教授康震先生在《百家講壇》解讀時說李清照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善於捕捉一刹那間的感受和一瞬間的動作,並且能用通俗的語言的語言表達出來。
同時他大讚“嬌恨”一詞,這是一種一邊恨著一邊撒嬌,因愛生恨的心情,幾絲可愛透與紙上。與《子衿》放在一起,同樣是少女情懷,眼波流動,又同樣是焦急等待,急不可耐,雙手叉著腰,撅著嘴唇,準確地拿捏了少女的心理活動,思慕、嬌怨“青青子衿”的情懷可見。
如此一來,如果說思念是有顏色的話,那一定就是青色的了。“青”在古代就是藍色,《毛實訓》中說:“青衿,青領也,學子之所服。”就是一位年輕的書生,也許在女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位書生知己的夢幻。也難怪,從古自今流傳的愛情故事中,男主角幾乎都是書生。《牡丹亭》中的柳夢梅、《西廂記》中的掌聲、《桃花扇》中的侯方域等等,也許是書生使得女性心靈有所托吧,能夠給自己的心湖旖旎出一圈又一圈相思的漣漪。
多年以後,一個虯須紮紮的梟雄也用了同樣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境界卻完全不同。曹操在他的《短歌行》之一中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這就成了一個男人的政治抱負,對賢才的渴求和對雄偉霸業的憂思:“你那青青的衣領啊,深深縈回在我的心靈。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麼不主動給我音信?”
緊接著他還引用了《詩經》中的另外兩句,就是《小雅·鹿鳴》中:“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意思是說隻要賢才來到我這裏,我是一定會盛情款待,我會加倍欣賞人才的。
這就是男人的感情,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同。女人的感情就是愛情,一旦愛了,自己的一切也就隻圍繞著對方行事,要是對方不理睬自己了,就發脾氣就由愛生怨,《子衿》中的這位鄭國女孩子就這樣說:“縱然我不曾去找你,難道你從此斷音信?縱然我不曾去找你,難道你不能自己來?”這真該怪這位“青衿”,即使再忙,即使再不能相見,至少得說句話把,即使是隻言片語,女孩聽到也不至於著急得團團轉,發出“一天見不到你,就像過了三個月那麼久!”的怨言。
李清照在寫完《浣溪沙》後盼得了有書生情郎,她與丈夫趙明誠誌趣相投,恩愛有加,成就一段美滿姻緣。盡管後半生飄零,在相思與完成丈夫遺願的動力下過的還算不枉此生,沒有了愛,怕是更加貧乏不堪。也許女人的一生中都為了愛而活,如果心中有愛,即使“一日三秋”,又算得了什麼呢?
詩人餘光中在《在雨中》說:
你來不來都一樣
竟感覺每朵蓮都像你
尤其隔著黃昏
隔著這樣的細雨
永恒,刹那
刹那,永恒
在時間之內
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子衿》中的女子也是這樣思慕、等待、張望著“青矜”:“你來不來都一樣,盡管我著急,我生怨,但心始終向著你。抬頭看見清月是你,低頭看見樹影是你。”
一往情深深幾許,自古以來女子就是深秋寂寞人,常言道癡男怨女,為何女子要怨,想來也是因為那癡情的男子遲遲不肯交付真情,君不見,殘陽西下,落下地平線的除了陽光,還有女子的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