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暮然回首,鴛鴦已白頭(2 / 3)

在古代中國,甚至到現在,戀人之間的情誼就是以小物品為紐帶的,古代時候經常以瓜果、佩戴連接感情,在他們看來,一滴水、一朵花、一把扇子等等都表達出深深愛意,如《鄭風·溱洧》中的“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互贈芍藥作為定情之物。

唐代女詞人晁采的《子夜歌》:“輕巾手自製,顏色爛含桃,先懷儂袖裏,然後約郎腰。”意思是說我親手為你縫製的這條輕盈的絲腰巾,顏色燦爛得像鮮紅的桃花,我先把它放進我的衣袖中,然後再送給你來束紮你的腰身。送給戀人之前先讓東西帶上自己的體溫,讓戀人感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肉相連般的濃情蜜意,耐人尋味。

《詩經》中的還有相似的女追求男詩歌,比如《召南·摽有梅》,與《木瓜》中幸運的少女相比,這個女孩的命運就不那麼好了。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女追男,在這裏就不是“隔層紙”了。這裏的男孩不但沒有禮物相送,而且幾乎沒有搭理女孩。盡管女孩一直渴望自己心儀的那位男孩能夠揣測到自己的心思,保持著自己稍有的矜持與含蓄,以詩歌示意他那麼多次,以眸暗示,可是等來等去,還是沒有等到他的任何回複,隻好自己一個人坐下歎氣,感歎自己的容顏如梅般凋落,女孩真想用東西搗著男孩的榆木疙瘩腦袋,不過要是女孩投一個木瓜給男孩,就像《木瓜》這裏麵的女子再大膽一些,麵對自己心愛的男子時,不害羞,不躲閃,從容、大膽地把自己手中的木瓜投向他,怕問題也就解決了,而不是喟歎。

在《木瓜》中我們看到,古代男女之間交往把問題簡單化處理,不像我們現代人這樣拐彎抹角。也許現代人也有自己的理由,看到過太多的付出沒有回報,現在已經不是“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年代,都在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在想著以付出極少換回極多,對待感情也是這樣,都在算著自己付出多少,準備收回多少。

正如有人感歎的那樣:“現在的男人,就想著用一杯咖啡,去換取一個女人的身體。”這是站在女人立場上的一句話,而男人對這句話還反唇相譏的一句為:“現在的女人,就想著用一顆別針,去換回一棟別墅。”這樣以來還會有真感情嗎?

要是現代人能夠像《詩經》年代的男女那樣簡單、執著,不以一副玩玩了事的態度來對待,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幾率將大大增加,說實話,其實我們的內心都有一種真感情,當有人愛著自己時候,真的想將自己所有的美玉拿出來,來厚報那個將“木瓜”送給自己、終生托付給自己的人。

美國作家歐·亨利的小說《麥琪的禮物》其實也是在說了“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故事:聖誕節馬上就要到了,在一個貧困的家庭中,妻子為了送丈夫一條白金表鏈佩上他的那塊金表,心疼地賣掉了自己那一頭引以自豪的秀發。而丈夫為了給心愛的妻子買一套漂亮的梳子,賣掉了祖傳的金表。結果,兩個人的珍貴的禮物都變成了起不了作用的東西。不過,他們卻得到著比任何禮物都寶貴的東西——真愛的無價。

夫妻兩人買禮物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自己,都是為了對方著想,就如《木瓜》中一樣簡單而真摯:你給我一個木瓜,我給你一塊美玉,不是為了報答,隻是為了兩情相悅,隻為了我們能夠相愛。古代的男女,一相見便覺親切,有愛慕就表現出來,幹淨爽朗的男女相悅。剛剛采摘下來的木瓜,隨身佩戴的玉佩,信手拈來都是信物,隨時相遇可定終身。歡快而活潑,怎能不讓後世羨慕。

滿身風雨來踐約

——《鄭風·風雨》感觸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鄭風·風雨》的意境就是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等待,最後終於見到了要等的那個人。他們事先應該約定好了見麵的時間地點,其中女子先到一步,還沒有到時間,或者快要時間了,女子有些期待地等待著,心跳也許已經加快。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這時候竟然突降暴雨,閃電交加,風也呼嘯,豆大的雨瓣就打在地上,連雞窩的雞都驚得咯咯地叫。女子的心隨著雞叫雨聲也不安起來。他還會來嗎?這麼大的雨,他也許就不來了,他最好也別來,這麼大的雨,淋壞了怎麼辦?此時她的心理是矛盾的,既希望他能夠冒雨踐約,但是又怕淋壞了他。正在矛盾之時,抬眼看見對方滿身風雨而來。

我們可以想象得到女子臉上笑容的綻放,她心情怎麼不澎湃,心病怎麼不解除?這就是:“風狂雨又驟,天地一片黑暗,雞兒跟著不停地叫,我的心潮隨著起伏,他突然冒雨到來,頓覺喜上眉梢。”

《風雨》是《詩經》中眾多借用外界景物的描述來加強詩歌本身的感染力作品的代表,抒寫女子風雨之中懷人,並沒有直接說她怎麼想,心情怎樣焦急難耐,隻是反複通過“風雨”、“雞鳴”這兩種外界加以渲染女子的思緒,反襯出女子的擔心與矛盾,加重著苦苦等待之中一個人的孤獨與沉悶。

等人確實是一件苦差事,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曆。這時候人容易變得焦躁不安,在左顧右盼之中覺得時間過得怎麼這麼慢。而能不能等到要等的人還是兩回事。等到了,對方能夠踐約,說明他人還不錯,要是負約的,大多讓人傷心,落下一個壞名聲。

等待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情,張愛玲等了二十多年,終於等到胡蘭成的傾心相約,但還不等好夢醒來,卻已是發現情感支離破碎,原來女子的等待是可以耗盡前世今生,而男子的赴約卻隻是一場碰巧的遊戲。當二人最終擦肩而過,孤獨執著的張愛玲依然在等待,卻是耗盡一生,也再沒能等來讓她傾心的人。

恍然間明白,原來,等待也約定竟是兩回事。

香港女作家李碧華《胭脂扣》中對守約與負約有淋漓盡致的體現,故事是說女子如花與男子十二少兩人以胭脂盒私定終身,誰知卻遭到了十二少父母阻攔。絕望之時,兩人相約一起吞食鴉片殉情,結果陰差陽錯,如花死了,十二少被救活。成為孤魂野鬼的如花在地下苦等,孤單有加,但她沒有《風雨》中這位女子幸運,《風雨》中的男子穿越風雨來踐約,而如花等的十二少在人間活了下去,終於有一天,如花按捺不住等待的心,費盡心思重返人世,遍尋十二少,等到見到他,才知道他真的負約了。她隻好講將當年定情之物胭脂盒塞還給她,對他說了一句“謝你,我不想再等了”,黯然離去。

許約容易守約難。《莊子·盜蹠》中記載著一個誓死守約的故事,流傳千年,說的是一個叫尾生的男子認識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兩人一見鍾情,君子淑女,於是就私訂終身,這個與十二少不一樣的是,女子家嫌棄尾生家境貧寒,兩人就與約定在韓城外的橋梁相會,雙雙遠走高飛。那一個黃昏時分,尾生提前來到橋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氣變化無窮,突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不巧山洪又暴發,大水裹挾泥沙席卷而來,淹沒了橋麵,尾生抱著一根橋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