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日本鏡頭普遍使用的樹脂玻璃不同,萊卡鏡頭傲視全球的秘密在於:每片玻璃都采用珍貴的天然瑩石。為避免冶煉過程產生氣泡,嚴格控製每小時溫度變化不超過1℃,讓玻璃釋放出連肉眼也看不出的微小氣泡,這使製造一片鏡片需要一年時間才得以完成。萊卡獨步世界的7層低溫蒸熏鍍膜處理,再由經驗豐富的老工人用萊卡獨家的泥液手工研磨,使其具有豐富色彩、飽滿層次、刻畫銳利表情的能力。世界所有鏡片研磨的中心偏差率都是3.5/10000毫米,隻有萊卡是1/10000毫米。
用過日本電器的人喜歡日本的奇技淫巧,其實真正穩固耐用的經典之作大都出自德語民族之手。去年我在北京賽特買了一隻卡西歐TREK電子表,這隻售價1880元的卡西歐除具有秒、分、時、日、星期、月、年外,還有指南針、海拔計、溫度計、氣壓表,可謂功能齊全。想不到這個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兒碰上我這個混世魔王,一到巴格達就停擺不走。幸虧我還戴著海灣戰爭前在巴格達買的TAG Heuer,10年來這隻瑞士大鐵表隨我遊過死海、紅海、地中海……這才好歹沒有誤事。回國後找到中儀大廈卡西歐維修部,光檢查就花了87元,先說沒電,後來又說是接觸問題。我在3個月裏光電池就換了6塊,還不算修理費、車錢和耽誤的時間。我這才恍然施瓦茨科普夫指揮海灣戰爭時為什麼要戴兩塊手表。
我在北京為我的萊卡配過一片售價800元人民幣的原廠UV,買回家才突然發現不論怎麼漫不經心擰上去,UV側麵的“萊卡”商標都精確對準鏡頭上的調焦標誌,拆下來信手擰上去還是如此。我打賭東洋的龜田們就是再過一萬年,也車不出這麼精密的一刀螺紋。
Δ經曆過兩次世界大戰考驗的相機
我第一次接觸萊卡是在1988年冬,那年我去秦嶺拍攝野生大熊貓,老板擔心尼康相機受不了嚴寒,隨手扔給我個舊萊卡。秦嶺位於我國零度等溫線上,是古北屆和東洋屆動物的分界線,冬季氣溫遠達不到凍壞尼康的程度,自然也顯不出萊卡有什麼過人之處。1990年我到海拔5000~6000米的可可西裏無人區探險,生命禁區的一場大雪讓我的三台尼康同時失靈。首先是20毫米廣角漏油,以後災情迅速波及所有的鏡頭,造成反光板抬起、快門張開時光圈收縮不到位,曝光嚴重過度,更不用提鏡頭解像力和堅固程度都不如尼康的佳能了。幸虧我還有備用的萊卡,危難之中才體會到什麼叫“壓力之下毫無懼色”。
從那以後我總隨身帶個萊卡,仿佛觸摸萊卡就能獲得安全,對神鬼莫測的未知命運也平添幾分自信。我國西南某些少數民族至今認為相機能攝取人的靈魂,對萊卡而言,這是真的。擁有萊卡可以體會平等自由的切身感受:簡陋的外貌隱身於市井之間,旁軸取景器易於平等麵對每一張麵孔,輕微的幕簾快門時刻尊重被攝者的天賦人權……決不像佳能、尼康那樣懷著十二分的職業優越感張揚著大炮般的鏡頭,馬達快門哢哢咆哮,就像當年的“歪把子”。
萊卡是世界上唯一經曆過兩次世界大戰肉搏考驗的相機,特別是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殘酷的戰場肉搏,使萊卡由於“浴”血而獲得靈性。德國陷落前,遠在非洲的隆美爾匆忙給家裏寫信,要妻子把萊卡埋到森林裏。巴頓座機飛臨德國受到攻擊時,擔任掩護的飛行員看到巴頓掏出一件亮閃閃的東西比比畫畫,起初以為他用手槍自衛,事後才知道是用萊卡給自己拍遺像。這位最終被吉普車撞死的血膽將軍堅信:“飛機一旦墜毀,隻有萊卡是摔不碎的。”
1992年我到北非馬特魯港為隆美爾的指揮所獻花,發現了隆美爾當年穿的雨衣、萊卡和望遠鏡。1996年我獨自駕車環繞美國時,特地到位於肯塔基州諾克斯堡的巴頓博物館拜謁,在那裏找到三台巴頓使用過的萊卡和一大堆萊卡鏡頭。和這三台幸運的收藏品不同,攻克柏林的蘇聯紅軍把萊卡拿來砸核桃。曾經為我的《我從戰場歸來》一書作序的著名戰地記者蕭乾,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也在德國買過萊卡,當時“美國兵用槍逼著德國女人睡覺……用1000支香煙從德國女人手中換一台萊卡”。
真正讓萊卡死得其所的還得說攝影記者大衛·西摩,他脖子上掛著萊卡橫躺在被高射武器打爛的吉普裏。羅伯特·卡帕被地雷炸死時左手攥的就是萊卡,血脈賁張,仿佛正抓緊自己的生命。法國駐北越司令康尼(Rene Conny)將軍打掃戰場撿回兩個打不爛的萊卡,衝洗膠卷後得到《羅伯特·卡帕眼中的最後世界》。
21世紀使人類進入光電集成板的網絡時代,上個世紀車、銑、刨、磨、鑽出來的精密手工機械產品已經所剩寥寥。手工製造的萊卡突然像舊石器時代的出土文物那樣炙手可熱,有錢人開始把萊卡擺到書架上增加閑情野趣。可我總覺得把萊卡當股票投資是褻瀆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