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好男人一輩子離不開玩具
2000春節過後,我終於下決心給自己買了件心儀已久的心愛玩具——萊卡M6。一個黑機身配35毫米非球麵鏡,一下就花了我3萬多塊。盡管這對隻拿60%勞保工資還得打針吃藥的病人決不輕鬆,可一想到自己可能生命無多,就立即寬恕了自己。何況美國人說“隻有好男人才一輩子都離不開玩具”。我抱著剛到手的黑美人幾夜難眠,絲綢般滑潤的機身讓我聯想到女人精密的皮膚……多年來,我一直被萊卡的夢癔糾纏著,記不清多少次徘徊在相機櫥窗前,就像迷上玩具店裏電動火車的孩子……
小時候我爸給我買過一套玩具電動火車,從那時起德國機械的精密工藝就給我留下極深印象。火車是工業社會每個男孩子都夢寐以求的最佳玩具,它不僅啟迪男孩必須循規蹈矩奔馳在特定的軌道裏,還教育孩子應該遵守時間,對時間任何輕微的不尊重都會損害心愛的玩具……直到現在我都感謝我爹,我最初的法製意識和時間觀念,都是玩具火車培養的。這些和世界接軌的良好習慣使我長大後受益匪淺,即使浪跡天涯也能在時空中任意翱翔,避免一些國人容易犯的錯誤。所以我計劃有朝一日生兒子,一定要多買幾列火車,讓他把我宿舍的每一個角落都鋪上鐵軌。
伊拉克是一個和國際社會不接軌的伊斯蘭國家,不僅像大多數中東國家那樣限製拍照,而且由於戰爭狀態而絕對禁止。根據1990-1993年間我四進巴格達的血淚經驗,在伊拉克拍照應當盡量選擇簡單可靠、不引人注目的輕巧器材,目前符合這一要求的隻有萊卡。萊卡相機輕巧精密、堅固可靠、不引人注目,輕巧的幕簾快門幾乎沒有什麼噪音,萬無一失的質量可以提供絕對的安全感,即使像我這樣膽小如鼠的懦夫一旦摸到萊卡也會變得無所畏懼。美聯社總編曾經說:“那些用生命冒險的亡命記者,有權擁有頂尖的攝影器材。我決不容許由於器材原因葬送冒險的勇敢者。”
2000年初,我曾向我的領導試探過伊拉克問題,可領導明確表示對巴格達不感興趣,還勸我不要惹是生非。可我敢用我殘破的生命打賭:“再過5個月,一些聰明國家會率先打破伊拉克的國際製裁……”盡管我一直患血液病在家休養,可我的腦子卻從未休息。10年前我曾向新華社社長穆青準確預見海灣戰爭在5個月後爆發;5年前我在《世界博覽》和其後的《我鑽進了金字塔》中再次預見逮捕我的巴拉克將軍將來會成為以色列總理。我曾經為這些預言挨過處罰,可我堅信自己是卡帕再世,可以準確嗅出暴風雨前的腥味。
“乞力馬紮羅是座白雪覆蓋的高山,高19710英尺……在靠近西峰之巔,有具凍得硬邦邦的豹子的幹屍。誰也說不清豹子到那樣高的地方去尋找什麼。”我就是海明威說的那隻凍死的豹子。眼看著近視眼的功利社會墮落到對金錢爵位以外毫無興趣,我開始按自己的道德準則單獨行事。我崇拜的無數革命先輩董存瑞、彭德懷都曾為“解放新中國”破壞紀律,其實革命本身就是在破壞中發展壯大的。
首先我像小時候糾纏家裏買玩具那樣,軟硬兼施取光家裏的存款,買了萊卡、筆記本電腦和數碼相機,冰冷的萊卡立即讓我恢複了自信。1990年我和《民族畫報》米老鼠淩風在海拔5000~6000米的可可西裏無人區,連起碼的淡水、氧氣都沒有,我把發燒的熱臉貼到冰冷的相機上,萊卡的冷鋼激起我無限遐想:從“乞力馬紮羅的雪”到“走出非洲”。10年過去,對於一個幾次瀕死而生命無多的亡命徒,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可怕的。
Δ機器時代的手工製品
萊卡是迄今為止唯一經曆過兩次世界大戰考驗的相機,是偉大機器時代碩果僅存的純手工精密產品。上個世紀初,年幼的小奧斯卡·巴納克幻想當一名風景畫家,可他老爹堅持把他送到柏林學習機械製造。憑著德意誌特有的嚴謹,巴納克很快在下薩克森製造出笨重的5×7相機。1911年巴納克在35毫米電影機基礎上製造出首部萊卡,人類從此多了一種看世界的方式。
萊卡采用全新的機械設計,使用便宜的35毫米電影膠片,堅固輕巧、簡單可靠。這頂發明使攝影師擺脫笨重的三腳架,更容易貼近生活拍攝生動逼真的現實主義作品。從1914-1923年製造了31台萊卡原形機,1926-1943年共生產了1500台萊卡Ⅱ。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巴頓、隆美爾脖子上掛的都是這種玩具。萊卡使卡帕、西摩等戰地記者破碎的生命以圖片方式延長,老爹海明威稱“它不僅看到事物的發展,還記錄世界的變化”。人類社會從此進入“報道攝影時代”。
我買的萊卡M6是萊卡M係列的最著名的一代,它由950個零件組合而成,全部經受過-25℃~60℃的苛刻溫度考驗,每個工序都是德意誌精神的經典體現。由於延續了百年精密機械工業精髓,所以憑借堅固機身和頂級鏡頭的完美組合,打敗世界上所有電子產品。由於萊卡鏡頭沒有任何突出物或連杆,即使在全黑情況下也能順利更換鏡頭。根據規定,每台萊卡出廠時都編號存檔,可以隨時查到出廠時的機身、鏡頭、皮套編號,以及裝配、檢驗員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