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被一位瘦高官員單獨帶往海關,重演剛才經曆的一切。途經黑暗的拐角時,瘦高官員幹脆開門見山地向我索取賄賂,而且聲明隻要美元。麵對一長溜饑渴覬覦的眼神,我開始擔心身上的美元沒帶夠,無法應付深不可測的黑洞。我印象中的伊拉克人一直以自己是優秀民族而驕傲,驕傲到拒收一切小費,因為“兄弟間是不要錢的”。想不到國際封鎖僅僅10年,就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為外國記者,我獲禮遇穿過曲曲彎彎的回廊,幾位全身黑袍的伊拉克婦女,正瑟瑟發抖縮在牆角裏麵壁思過,反思自己的走私罪行。腳下磕磕絆絆到處都是罰沒的美國煙、英國酒,看來全世界走私犯熱衷的無外乎這幾種東西。
海關最後一項是逐一檢查我的所有器材,這項手續也是以往四進巴格達從沒遇到過的。他們詳細登錄每一個機身、鏡頭、三腳架、電腦、充電器的型號之後,拆下筆記本電腦的調製解調器,說這個東西是不許帶進去的。這又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在此之前我隻知道伊拉克不許使用移動電話,想不到還殃及筆記本電腦。現在輪到我真心實意地想花錢“買路”了,可這位大爺就是死活不肯通融。盡管我一直崇尚清教徒的生活簡單、為人吝嗇,但是在漆黑如墨的世界裏,我倒寧願克服十二分的不情願,從攝影背心不同的口袋中掏出不同麵值的美元。我不是舍不得錢,而是不喜歡這種笨拙的勒索方式。顯然,卡迪西亞的伊拉克人已經不再拿我當兄弟了,我可不想在一個不是兄弟又沒有錢的荒郊野外等到天亮。
最後我一直堅持找到海關的領導,推門進去,這位領導正在電腦上欣賞麥當娜!我以為碰到知音,立即向這位老兄表明自己一直喜歡瑪麗蓮·夢露。他承認瑪麗蓮的確攝人心魄,不過現而今更流行麥當娜這類直接的。我以為談話很投機,可一轉到MODEM卡上,這位老兄立即端起一張撲克臉,說MODEM卡涉及國家安全,無論如何都不許進去。我做夢也想不到這位麥當娜的熱愛者,能有如此堅強的操守。
Δ我怕驗血
除海關之外,我還怕一件事,就是檢疫驗血。像所有酷愛傳統的單一製民族國家一樣,伊拉克曆來重視本民族的血統純正和血液安全。1990年海灣戰爭爆發前我第一次到伊拉克,就接到《革命指揮委員會第229號令》:“所有進入伊拉克的外國人,必須在5天內接受血液檢查。……沒有抽血檢查的人都將受到法律的製裁。”慣於調皮搗蛋的我,當即乖乖到指定醫院抽血,我可不敢用武力試探伊拉克政權的穩固性。
海灣戰爭結束後,我在巴格達的不同醫院裏至少抽過四次血,開始還是一次性針頭,後來幹脆是我國困難時期曾使用的那種用鋁飯盒高溫消毒的針頭。而這裏地處亞、非、歐交界之地,屬於各色人種雜居的戰亂地區,抽血的危險性可想而知。一直到1998年我因血液病住院,在北京醫院、北京軍區總醫院等處四次骨穿,顯示“骨髓受到輻射傷害”,我都懷疑是我年輕時打針抽血的碩果。盡管戰爭以來多國部隊在伊拉克投擲了60萬枚貧鈾彈,可至今沒有直接命中我。而海灣戰爭期間我周遊土耳其、埃及、約旦、塞浦路斯、以色列、伊拉克……卻有七八支號稱“防疫”的針頭直接刺進我的血管。
《舊約·利未記·第17章》教導說:“無論什麼活物的血,你們都不可吃……凡吃了血的,必被剪除。”可能古代猶太人就發現所有血液的不潔。《古蘭經·筵席(馬以代)》也規定:“禁食死物、血液、豬肉……”
現在,美國有35的超級市場開辟“脫血處理清淨食品”專櫃,出售按猶太教“Kosher”標準處理過的清淨食品。“清淨(Kosher)”成了和穆斯林“清真”同樣時髦的衛生食品,連國際聞名的M&M’s巧克力、雀巢咖啡、都樂果汁都宣布自己符合“Kosher”標準。一直到現在,我對所有血液都心懷敬畏,對雞血、豬血、鴨血之類的“佳肴”更是絕對不碰,我甚至懷疑某些民族的飲食習慣會直接引發肝炎。